“谢婆婆。”张小碗站了起来,微抬了点头。
“没想到,可真是清秀。”汪韩氏这次换了官话与汪观琪笑着说道,“虽也比不得芸丫头,但看着好似还算是个知礼的。”
“她是你大媳妇,是大郎明媒正娶的媳妇,不是谁都能比得了的,你还是别乱比的好。”汪观琪朝她用官话冷冷地说了这么一句,转头对站着的管家闻叔用家乡话说道,“端了茶过来让大少夫人敬茶吧。”
那汪韩氏没想到汪观琪一进门就给了她个没脸,脸也沉了下去,那笑意也不见了。
这时站在汪韩氏的身边,那先前汪观琪进来只朝他福了一礼,还末正式给他行礼的娇美人儿一听他的话,娇弱的身体先是一抖,再一瞥他的脸色,又朝汪韩氏看了一眼,那苍白的脸似更白了,让人不禁我见犹怜的小妇人似是伤心地垂下了脑袋。
张小碗只淡扫了这几个人一眼,其它时候就眼观鼻,鼻观嘴地站立着,等那茶端来,她先给汪观琪跪下奉了茶,得了一声:“日后定要好好相夫教子,遵礼守德。”
再给汪韩氏奉茶时,汪韩氏接过,不笑也不语,只拿着茶盖在茶杯上轻轻一掀,权当喝过,就把茶杯放在了桌上。
如此明显地给了张小碗一个下马威,一点面子也没给。
张小碗视而不见地行礼跪退到一边,而这情景看在汪怀善的眼里,他很直接地给这老婆娘打出了一个“这婆娘也不是个好惹的”的标签。
他不喝他娘的茶,就是不给他娘脸,也就是不给他小老虎脸。
小老虎捏了捏自己的拳头,虎着脸在那没说话,但谁都看得出他不高兴得很。
但被汪韩氏瞄到,她又重新端起了笑脸,她长得还算端正,保养得也看不出什么老态,笑起来自比一般的市井妇人要好看很多,她又生过四个孩子,个个都是男孩,也自认为对付小孩自有她的一套,如此便亲自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他的身边,弯腰拉起他的手,用隆平县的口声笑着说道,“跟祖母说说,这一路可有瞅见什么好玩的了?”
小老虎看了他娘一眼,随后,硬把手从汪韩氏的手里抽出,举起双手呈作躬状,一板一眼地用官话回复道,“见过祖母,一路看着可多好玩的了,你且问问祖父,他都知晓。”
说着,朝汪观琪又恢复了平日与他说话的口气,用隆平县的话问他道,“爷爷,你可什么时候给食予我吃,你答应过我可不让我和我娘饿肚子。”
汪观琪一听,板了脸,“等到晚间就吃饭了,现在还差些时辰。”
“如此啊……”小老虎往外看了看天色,叹了口气,“如此便罢,我且去寻了地方蹲桩去。”
说着,朝张小碗走,拉着她的衣袖摇了摇,垂头丧气地说,“这里不好玩得紧,你带我去寻了住处去住吧,回头蹲好马步,我自带你来爷爷这讨饭吃,我与他说道好了的。”
汪观琪听了哭笑不得,“你还能哪去?”
说着即朝管家闻叔说道,“闻叔,你叫了玲丫头带他们去住处。”
说完,顿了一下,回头朝汪韩氏淡淡地说,“大儿媳的住处可收拾好了?”
汪韩氏低头用帕子拭了拭嘴,也同样以淡然的口气回道,“回老爷,收拾好了,家中闲置的住处就只有隔院的那处房间了,我已叫她们收拾妥当,只需人去住就好,不过……”
她说着,慢条斯理地抬起头,对上汪观琪的眼,慢慢说道,“那房间看着有点小,怕住不下咱家长孙,我看我那房间大,就让孙儿跟我住吧,说来他长这么大,我也没有亲手照抚过几天,如此便也让我为他尽尽心吧。”
那汪观琪心中早知她定会寻了法子要了这人去,他深深地看了汪韩氏一眼,随即转头把手中的茶一饮而尽,“这内院的事,你做主即可,你且安置着这母子吧,我回书房。”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走后,堂屋里安静了些许时间,但没多久就被不耐烦的小老虎打破了安静,他抬头对张小碗有些哀求地说,“你快快带我找住处去吧。”
张小碗眼是完全无法掩饰地暗淡了下来,她的手从听到汪韩氏的那话时就抖到了现在……
她飞快地双手接触了一下,狠狠地捏了自己一把,借着疼意镇定了一下心神,这才对小老虎笑着说,“刚你可听见了,祖母要与你一起住,怀善听话可好?”
汪怀善早前是跟张小碗是对好了词的,可这时,他发现他跟他娘说好的那些完全不管用了,他怆然地摇头,带着哭音道,“你可真别让人抢走我。”
张小碗一听,眼泪涮地一下就掉下来了。
原来话说得再好,心里想得再明白其实都是没用的,真到了这时候,她才发现不仅是小老虎做不到,原来就是她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这说的是什么话?”这时,那回坐到一旁侧主位上的人声音厉声了起来,“我的好媳妇儿,你可跟我得好好说道说道了,我是他祖母,带他在身边,这怎么成抢了?你的礼是跟谁学的?你这礼是怎么遵的?”
她一声喝得比一声更厉,那声音句句都化为刀子向张小碗射来,似要把张小碗捅成马蜂窝。
张小碗弯下了腰,她跪在了地上,磕下了她的头。
她知道这世道千般万般的难,真临到头来了,屈辱又算得了什么?为了活下去,她只能把身段放低到可以任人宰割的地步。
她只能如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