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就正式进入夏天了,夏天是孩子们最爱的时候,不仅可以光着膀子去清河里抓螃蟹逮小雨捉泥鳅,还可以钓青蛙黄鳝小游鱼,当然最最热闹的还是全民罩鱼。
鱼跳水,有雨来。这天周六,早上天气阴沉,不刮风又闷热,知了不要命地叫着,很快就下起了大雨。
夏雨时骤,来得猛过得快,等到雨过天晴,清河里的鱼就开始躁动不安起来。鱼跃龙门,都争先恐后地蹦出水面。
这正是罩鱼的好时节,到了晌午,不知道村里谁家高喝一声“罩鱼啰”,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去自家的仓库里取鱼罩。
苏父也急忙地穿着裤衩拿起鱼罩从家里走出去,赶到村头的榕树下汇合,然后齐刷刷赶到清河下游去。
苏青城和苏青叶是在家里呆不住了,眼巴巴地看着苏青黛。苏青黛一点头,他们就扔掉手中的笔赤着脚丫就朝着门外狂奔,连鞋也顾不上穿。
几乎整个清河村的青壮年都出动,那些妇人和小孩就折上几根结实的柳条屁颠屁颠得跟在后面,场面非常壮观,就像海边的人去赶海一样。到了清河下游,男人们就争先恐后地跳进水里去。
这并不需要组织,大家都心照不宣。从清河的下游开始下水,一路顺着河道将鱼赶到上游去。一旦男人们拿着鱼罩下水了,小孩子们就开始欢呼着,妇人们在一旁轻斥,于是孩子们都不闹了,瞪大着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在河里的哪一处。
“罩”是一种非常古老的渔具,一般用芦苇或者竹子做成,竹罩底大口小,上下口皆为圆形、平面,下部无底,外形像一个没有底的鸡笼。
刚下过雨,清河里的水会很浑浊,根本看不清水中的鱼,因此只能靠人多势众赶鱼。大家前呼后应,扯起嗓子一声一声地喊,放开手脚一上一下地罩,水声哗哗,水花飞溅,惊恐万分的鱼儿便四处逃窜,往往就被罩住了,有草鱼,有鳗鱼,有鲤鱼,大都有几斤重,有的甚至有十几斤。
人站在河里根据水面的波浪来判断水下的动静,若是有鱼,手上的鱼罩猛地扎下去罩住,然后用手扣住鱼鳃摸上来。
罩鱼只适应于浅滩,就如同围猎,通常需要十几个人一起集体行动,互相之间的距离以不妨碍动作为宜,靠得越近越好,罩鱼者一字排开,不留空隙,这样鱼就无法躲避,只好盲目乱窜,激起水花来就暴露了行踪,最后被运气好的人罩获。
罩鱼是技术活,既要力气又要眼力。苏父就是罩鱼高手,他的眼力极好,能分清哪是波浪哪是鱼在水中激起的水浪,就那么盯着,不急不躁,却是一罩一个准。
每当这种时候,苏青叶和苏青城就会欢呼着,在河道上等着苏父把鱼扔上来,然后用折好的柳条从鱼的腮部穿进去,从鱼嘴里伸出来,倒提着鱼就跟着罩鱼群跑,循着苏父的背影,紧紧盯着苏父的动作,连天上火辣辣的太阳也顾不上了。
罩鱼一般是在中午,孩子们盯着毒辣的太阳站在阳光下等着自己的父亲将鱼扔到岸上来,那是一种期盼。提着鱼的孩子们相互攀比着,谁家罩到的鱼更多,更大,最后骄傲得意地看着对方,暗示自己的父亲比对方强。
苏青黛是从来不会去瞧这种热闹的,天气太热,她宁愿在家里呆着。到了下午三点左右,罩鱼的人就都回来了。苏青黛准备好木盆清水和锋利的菜刀,坐到树荫下,等着满载而归的两兄妹。
果然,到了三点多,就听到苏青叶大笑着跑了进来:“姐姐!姐姐!咱爸可厉害了,罩了一条十多斤的青鱼!那鱼好大,还活蹦乱跳的呢!”
苏青黛见她晒得满面通红,忙接过她手里提着的一串小鲫鱼,吩咐她去屋里喝点绿豆汤祛暑,苏青叶依言进了屋。
不多时,苏父和苏青城就回来了。果然苏父的手里用一根柳枝拴着一条大青鱼,足有两尺长,那鱼张着嘴尤在那里蹦跶着,苏父提着它很是费力。
再看苏青城的手中,好家伙,还有好几条鱼,都是草鱼和鲤鱼,大的有四五斤,小的也有一两斤。苏青黛忙不迭地让他们将鱼扔到木盆里,又嘱咐父亲去洗澡,热水已经在锅里备好了。
接下来自然就是开膛了,苏父收拾干净出来,苏青黛已经将那些小鱼一一剖开,那些大鱼她杀不了,要将鱼剖开是需要力气的。
接下来的工作就交给苏父,只见苏父结果刀柄,熟练地将鱼剖开。就要将鱼内脏给掏出来扔掉,被苏青黛一下制止了。
这个时候的人吃鱼都只爱吃鱼肉,苏青黛却独爱吃鱼头鱼鳔鱼籽和鱼肠,所以将那些单独盛在了碗里。
苏父这一次收获颇丰,苏青黛就匀出几条鱼来给叔叔家送过去。自家叔叔的病好得差不多了,这几天已经能够下地干活,看上去面色红润精神抖擞的样子。
连大叔出车跑长途去了,苏青黛又叫连婶子和连娟晚上来自己家中吃饭。
晚上自然是要吃鱼的,苏青黛大显身手,将自己的家底都拿了出来。家常水煮鱼头,芙蓉荷花鱼,红烧鲫鱼,红烧鱼肚,再加上紫苏鱼肠和鱼籽酱,满满一大桌子。
全鱼宴上桌,众人都大呼好香,连一向沉默寡言的汪鑫强都赞了几句。
汪鑫强自从在苏家住下之后,一直就在山里呆着。每日照顾山里的果树和药材,苏父有些过意不去,偏汪鑫强以此为乐。苏青黛有时候觉得,那或者就是汪鑫强的魅力吧,以农为生,他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