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01-07
同济真乃得道高僧。
这是灰渡与晴空不约而同,由心而生的想法。
当郡主苏涟与“小僧”文祥兴致勃勃往桃花潭去后,品够了北儒魏望庸亲手焙制的“溟山青兰”,心满意足地同济大师与旖景下成了一盘和局,忍痛谢绝了世子“对弈”的请求,借口今日乃佛国寺讲经日,眼看吉时将至,不能耽搁,起身告辞。
当然所谓“借口”一说,也是灰渡与晴空不约而同,由心而生的结论。
故而,眼下茶庐之中,空无一人。
这是因为苏氏五娘感慨山中清爽,提议莫如移步庐外长檐,观苍山长松、对碧空浮云、沐幽谷清风、品沁沁香茗。
“真乃风雅,委实妙趣。”晴空与灰渡站在距离茶案略远,但见人面,不闻笑谈的恰到好处之地,欣赏在庐外檐下,隔几而跽的一对碧人,文绉绉地感慨道。
“只是世子煎茶就罢,何故又换了炉子与茶壶?”灰渡感慨不出这么对仗公整的话,却讶异着世子的举动。
晴空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表示对莽夫的鄙夷,待不作理会,又忍不住卖弄道:“这次不是煎茶,而是点茶,煎茶用的是风炉与茶铫,而点茶却需燎炉与汤瓶,这都是兴于西魏之法,比眼下泡茶更为讲究。”
而长檐之下,乌几之上,青瓷盏里的茶末这时已被先注入的沸水调成膏状,待汤瓶中的水到三沸,再注入其中,同时以茶筅击拂,随着筅移瓶举,烟雾白蕴中,一棵玉白的翠竹渐渐在碧汤面上展现出来,又隔了须臾,方才溶于碧汤。
旖景分外讶异——前世之时,世子虽喜以古法煎茶,却并不会这点茶之技,须知这点茶之法虽兴于西魏,可距今已隔千年,眼下世人连煎茶者都甚是稀少,更不论这点茶之技了。
再看世子那盏,却是浮现了一枝梅树的形状。
“实在令人叹为观止。”旖景由衷而赞。
“其实要论茶色清亮,绕齿含香,还数眼下泡茶法最佳,不过煎、点的古法,更为风雅罢了。”虞沨微微一笑:“五妹妹一品便知。”
原来这煎、点之法,需要的都是特制的茶饼碾碎为末,饮来确不如散叶那般醇香,不过也别有一番意味。
“比魏先生当时煎的那怪味汤清爽不知多少。”旖景浅啜一口,不由想起魏渊当年在沐浑楼上发现一本古籍,照本习之,屡屡煎茶,逼她们品尝,不过那茶汤之中,不是加了葱、姜、桔,就是调以椒、桂、盐,这让饮惯了茶之“本味”的小娘子们,一时无法适应,喝得焦眉灼目。
虞沨听了这话,不由也是一笑:“师兄一惯认真,既仿前人之法,便按前人之味,我却学得不伦不类,并没有在茶里加别的调味。”
“不过后来,在我们屡屡提议之下,魏先生才舍了别的,只在茶中加盐,倒也还能入口。”旖景莞尔:“沨哥哥这手点茶之技,可是在溟山书院里习得,怎么魏先生却不会?”
虞沨淡淡一句:“是另有机缘巧合,并非先生所授。”却忽而转了话题:“今日咱们来得不巧,看来五妹妹‘一血前耻’的打算,应当要落空了。”
早先那局平手,本以为无论同济大师,还是旖景都不会服气,不想当闻同济大师另有要事,旖景却并无遗憾之色。
“无妨,将来还有许多机会。”旖景又品了口茶,忽见虞沨似笑非笑,才醒悟到自己表现得太不遗憾了些,却问:“沨哥哥怎么成了同济大师的故人,你往翼州多年,应当并无多少机会与大师会面。”
虞沨怔了一怔,似乎迟疑,最终还是说道:“幼时身子孱弱,父亲甚为担忧,又兼祖母奉信佛道,故而常随长辈来佛寺祈福,有一段时光,甚至留在佛国寺静养,以乞神佛眷顾,便与大师日渐熟悉了。”
这一段话,却也并非作假,但依然是隐瞒了一些实情。
旖景心中明白,却未免有些伤怀,因为他的隐瞒。
这一世,她似乎,再难得他满心信任了。
却是一笑:“原来如此。”
而略远之处,晴空见才子佳人品茗闲谈,渐渐也闲不住了,蹭往一旁正坐在石阶上,手捏一枝槐叶,逗弄着蚂蚁的秋月,亲亲热热地喊了一声姑娘。
“不知姑娘可会下棋?”晴空半蹲着身子,将笑容调整得温文尔雅,自觉得也有世子几分风采。
却不想秋月满脑子对他的映象,尚还是花言巧语、碎碎叨叨,又兼着举止荒谬,委实一员活宝。
不过秋月是个有教养的姑娘,并没有冷脸相向,故而,回了一个甜蜜蜜的笑颜:“我只会玩双陆,最欢喜叶子牌。”
晴空怔了一怔,当即笑道:“也没什么要紧,等将来有机会,我教姑娘对弈便是。”
秋月诧异地挑了挑眉:“我为何要学?你会玩叶子牌吗?”
晴空呆若木鸡,秋月撇了撇嘴,露出一种“这都不会”的神色,便继续用手中的槐叶,将好不容易经过“长途跋涉”将一粒谷子就快搬入洞穴的蚂蚁,毫不留情地拂开老远。
半响,晴空方才找到新的话题:“早先与姑娘一处的那位,怎么不见了踪影?”
秋月便道:“你问夏柯姐姐呀,她奉了五娘的命,去马车里取东西了。”
“什么东西?”晴空立即好奇。
“是给世子的答礼。”秋月觉着晴空既是世子的小厮儿,瞒也瞒不住,倒回答得甚为干脆。
晴空立即瞪圆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