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季重莲淡淡地应了一声,唇角的笑容却在缓缓拉升。
裴衍是回来了,她刚才已经见过了。
时间太短,她甚至来不及细问他在西北的点滴,虽然裴氏会告诉她,但这小子向来报喜不报忧,外人只看着他一路高升,却不知道这样的军功是用多少鲜血和汗水铸造。
那银色的甲胄恍花了人眼,可掩埋在其下的又有多少伤痕累累呢?
想到这里,季重莲不禁轻叹一声。
军功立业不比求学出仕,自古文人看不起武将,他们又哪里知道正是因为有了这些人保家卫国浴血奋战,他们才能在太平盛世之下豪言阔论,抒展抱负。
军人是可敬可佩的,季重莲天生对军人存有好感,所以裴衍要从军时,她心里虽有担忧,但更多的却是祝福。
潜龙入水,飞鹰展翅,裴衍早就有了他的志向,这是谁也拦不住的!
“也不知道大表少爷能不能也像裴大人一般……”
碧元一脸激动地絮絮叨叨,季重莲听在耳里却有另一番滋味。
算算日子,裴衍如今回到了丹阳,她的大表哥石勇应该已经到了西北,若是可能,她定要拜托裴衍多多照顾着,不管怎么样,安全和性命最重要。
不然,若是石勇有个什么意外,她当真不知道以什么面目再来面对大姑母季明惠了。
原本心中的雀跃骤然像折了翼的蝴蝶一般摔落在地,季重莲就着软垫倚在了车壁上,沉沉地叹了口气。
*
十月二十二是季崇泽成亲的吉日,在这之前,季家一众亲眷都赶着归来。
三老爷季明忠听说远在南洋办货,实在没办法及时归来,但容芷却是亲自来了,还带上了好几车的重礼,真正是羡煞了旁人。
姚氏带着季重莲等候在二门,看着披着烟霞色镶银鼠毛大长披风,头上插着攒枝杏花赤金扭丝镶翠玉头面的容芷款款而来,她面上带着清浅的笑容,通身的气派更是雍容华贵,与一身浅杏色团花夹袄妆容清淡的姚氏一比,自然是要胜出一筹。
容芷什么都挺好的,待人亲切,落落大方,只是跟了季明忠好几年却一直无所出,求访名医无数,只说她先天宫寒不易受孕,这辈子怕是无子的命了。
所以看着姚氏能够娶上儿媳妇,她心里到底有许多感慨的。
“姚姐姐!”
容芷先对着姚氏行了礼,姚氏淡淡地应了一声,“辛苦了。”
姚氏是正室,容芷只是平妻,按理说这样的场合姚氏不必来接的,但容芷这次又是代表了季明忠,所以面上姚上还非得走上这一遭。
季重莲这才向容芷见礼,却被她一把握住了手,将季重莲左右看了看,才笑道:“五姑娘真是越长越俊,我看着都喜欢!”
“三伯母说笑了。”
季重莲一脸娇羞地低下了头去,容芷又说笑了几句,几人便携手往宣宜堂而去,回了季家容芷自然第一时间要先去拜见季老太太。
季重莲刚陪着坐定,外面便是一阵响动,芝萍进来禀报说是大姑奶奶季芙蓉已经到门口了。
季重莲忍不住激动地站了起来,容芷便笑道:“看看五姑娘,接我时尚没这般热心呢,她们果真是姐妹情深。”
季老太太笑着对季重莲点头,“既然大丫头回来了,你便去迎一迎。”
这次季崇泽成亲,大太太称病没回来,大老爷更是公务繁忙走不开,季芙蓉也算是大房的代表了,只是童经年没跟着一起回来。
“是。”
季重莲行礼告退,出了屋后又唤了小轿再次奔向了二门。
赶到二门时,季芙蓉已经落了马车,她正半侧着身子,目光微仰落在四十度角的屋檐琉璃瓦上,梳了个圆髻妇人头,一袭浅紫裹着她纤瘦的身形,外面罩着件薄薄的对襟金线夹袄,整个人显得越发地单薄了。
季重莲立定在不远处,像是怕惊扰了她一般,只轻轻地唤了一声,“大姐姐!”
季芙蓉似乎并没有被季重莲这一声唤回神思,她身边已做妇人打扮的墨菊却是看到了季重莲,忙扯了扯季芙蓉的衣袖,低声道:“奶奶,五姑娘来了!”
季芙蓉这才怔怔地转过身来,只是这一照面,季重莲忍不住吃惊地捂住了唇,快步走了过来,一把便将季芙蓉的手握住,咬唇道:“大姐姐,你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季芙蓉原本是鹅蛋脸,可如今的脸颊瘦得削尖,下颌骨生生地突了出来显出几分怪异,脸蛋上没有了肉,便衬得眼睛尤其大,眼窝微微有些凹陷,泛着青色。
季芙蓉这憔悴的模样看着竟是比容芷还大上几岁,要知道她今年才十八岁啊,花一般的年纪,却让人深深感觉到了凋零前的寂寥,季重莲止不住地心酸。
季芙蓉一手抚在自己的脸庞,不由牵了牵嘴角,连嗓音都带着几分沙哑,“这模样吓到你了吧?早知如此我便不来了,若是祖母见了一定更难过……”
“这里不适合说话,你跟我来!”
季重莲左右看了看,牵着季芙蓉便上了小轿,好在这小轿内里宽敞,即使坐着俩人也不显得拥挤。
碧元在轿帘外问了一声,“姑娘,咱们是去宣宜堂?”
“先回翡翠潭!”
季重莲沉吟道:“你去宣宜堂回禀一声,就说大姐姐陪我去换身衣服,到时候再一起来拜见老太太。”
碧元领命快步去了,墨菊则陪着她们一路回到了翡翠潭。
在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