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站了起来,行到堂中给季老太太跪了下来,低首道:“老太太恕罪,媳妇才敢说。”
“这是怎么啦?”
姚氏挑了挑眉面含诧异,虽然胡氏年轻她十几岁,但看着也是个稳重个,怎么突然便向季老太太下了跪,这个举动可有些发人深省了。
“是啊,老四媳妇,有什么话起来说。”
季老太太眯了眯眼,右手的拇指下意识地摩挲着左手带着的绞丝金镯,“我不怪罪你就是了。”
胡氏的为人季老太太还是清楚的,不然她也不会为季明宣聘了这个媳妇,而且胡氏才嫁来季家多久,不出一个年头,与季紫薇没有打过半分交道,若说有什么岔子,那也是出在季明宣或是柳姨娘身上,与这个媳妇半点没关系。
但胡氏眼下的这番作为,季老太太不得不深想了,能让胡氏跪着求情的,除了季明宣还会有谁?
这个老四从年轻的时候就荒唐,好事没他的边,什么糟心事他倒是能干出一箩筐来。
季老太太心头有了底,也就不怕胡氏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消息。
姚氏上前两步,搀扶着胡氏起了身,又在一旁低声道:“四弟妹,老太太是明理的,有话好好说,可别再动不动就下跪了,连我都吓了一跳。”
胡氏有些歉意地对姚氏点了点头,其实她今天是故意选的这个时候说出这事,一是有姚氏在,季老太太就算再生气怕也会顾忌着三房的口舌,虽然姚氏不是个多嘴的人,但这人心隔肚皮,三房还不是老太太亲生的,老太太自然会有一番计较的。
“说吧!”
季老太太淡淡的目光扫向胡氏,胡氏却有种被人看穿的窘迫,不由微微红了脸,低下头慢声细语地道:“其实六丫头的亲事相公早年便定下了,而这人……老太太也是认识的。”
季老太太挑了挑眉,她最不喜欢这话说一半藏一半,纯粹是吊人胃口,她认识的青年后生统共也就那么几个,不是亲戚就是邻里,可各家来蹿门子的时候也没见到有谁表现出这方面的意图,这倒是奇了。
胡氏这话说得,连姚氏也带了几分好奇,眼珠子转了转,心中思量了一阵,却还是没有猜出个所以然来,又听胡氏说道:“这家人姓秦,是相公从前同年的儿子,如今和大伯在同一处任职,姓秦,名子都。”
“是他!”
季老太太半搭的眼皮猛然睁了开去,一张脸顿时铁青,她连连拍打着身旁的梅花小方几,质问声声,“糊涂啊糊涂,他们家怎么嫁得?!”
胡氏显然也是知道秦家与季家的纠葛,当初季明宣求到她这里来时她也是惊讶非常,可没办法,纳妾文书已经拟定,还在官府衙门备了案,若是季家一方反悔,季明宣可是要去坐牢的。
胡氏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去吃牢饭?
牢房里的事情可说不清楚,万一又遇上疫病酷刑什么的,人就这么没了怎么办?
胡氏年纪轻轻可不想守寡,最重要的是他们还没有孩子呢!
怪不得季明宣这般殷勤地到了湘潭来照顾她,端茶倒水毫不马虎,胡氏一度也很感动,却没想到丈夫却是另有所求。
当时的胡氏也很为难,可挨不住季明宣的反复哀求,她终于同意了回到丹阳后便向季老太太提及此事。
可此刻见到季老太太激烈的反应,胡氏也有些心慌了,她显然低估了秦子都这事在季家留下的后遗症,原比她想像中的要严重许多。
季老太太发了一通火气后,斜眼瞟向胡氏,胡氏一个激零,头埋得更低了,只听老太太说道:“这事是老四决定的是不是?他这是失心疯了不成?秦家与季家闹成这般,六丫头嫁到秦家能有好日子过吗?”
季老太太虽然不待见季紫薇,但也没想过要让自己的孙女去秦家受委屈受欺负,那是在丢季家的脸。
“把老四叫来,我亲自与他说!”
季老太太一手拍在几上,面色沉郁,她知道这事怪不得胡氏,定是季明宣撺掇着胡氏来说的,媳妇向着丈夫没什么不好,可也不应该不分轻重。
“他出门去了……”
胡氏也是第一次见到季老太太发这样大的火,有些战战兢兢的,季明宣怕是早就料到了,所以她前脚踏进宣宜堂,后脚他便出门躲祸去了,嫁给这样没有担当的男人,胡氏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可嫁都已经嫁了,要后悔也晚了。
“好啊,真是好啊!”
季老太太怒极反笑,刚刚升上的怒火却是慢慢平息了下来,早知道季明宣是这德性,她还指望什么?!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胡氏只有硬着头皮将剩下的说圆范了,“老太太,纳妾的文书早已经在官府备过案了,秦家只等着六姑娘及笄便来要人,这如今不想也由不得咱们了啊!”
姚氏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季明宣这是嫁女儿还是卖女儿啊,季家好好的一个女儿去给秦家做妾,这样的事情他这个父亲都能答允,让人不得不怀疑秦家到底给了他什么好处?
胡氏这一说,季老太太反倒沉默了下来,老太太不说话,两个媳妇更是不敢多说一句,眼观鼻,鼻观心,等着老太太最后发话。
“这……是多久的事了?”
半晌后,才听到季老太太轻飘飘地问了一句,胡氏怔了怔,赶忙回道:“相公将那纳妾文书给我看了看,是去年九月的事。”
九月啊,果然!
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