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一刻,聂向晚走回北理皇宫。此时,街道秩序井然,军营大门沉寂,不见匆忙行走的人影。两营禁军合为谢照骑兵营后,调出四队骁骑士兵,分别巡逻皇宫四院,掌一方平安。聂无忧派出嫡系人马守护商秋院及万象楼,与院外巡逻的谢照兵力相对峙,还未起冲突。
皇帝就居住在商秋院内,由聂无忧作陪。谢照统领一切军务,安顿各处,使偌大的皇城平息动乱,恢复了往日的样子,除去昨晚兵谏的那场骚乱,深宫内的一切事宜如常进行。
昨晚,谢照带兵冲过无极门,敲开皇帝寝宫大门,将聂无忧隔绝在外,向他的父王提出了两个要求:一是由他统领军权,二是由驸马监国。
皇帝先是请出宫中伺候过谢照母妃的老人,核查了谢照皇子身份无误后,再昏沉沉地靠在床榻上思索很久,才问出关键的一句:“立谁为太子?”
谢照兵革未除,抬手行过礼,却不答话。皇帝拿眼看住他,心里也有掂量。虽然痼疾缠身,手中又没兵力,但,皇帝的头脑是清醒的。
大皇子已死,储君位置悬空,皇嗣中只留下了谢照和李若水。北理向来没有传位于女的传统,先前萧皇后想称帝,遭到朝臣死谏和反抗,便是教训。眼前只有谢照能够继任为太子,可是谢照看似对储位无意,只推出了聂无忧监国的主张。
皇帝见谢照不答,又说:“栉风沐雨,亲冒锋矢,平定战乱,你立下如此战功,理应立为太子,为何在储位面前,你反而回避了?”
谢照淡淡道:“我做了这么多,不过是为了一个人而已,并非是冲着父王的王位而来。”
“为了何人而来?难道说……是你的母妃?”
谢照不答。皇帝只觉一阵阵脑痛袭来,皱眉问道:““那你又为何统摄了军权?将军权交给父王,不是更好么?”
谢照淡然一笑:“手握重兵才能对驸马形成威胁,倘若他不足以成事,我便杀了他,再继位为太子,也不晚。”
皇帝叹口气:“何必如此麻烦——”
“父王有所不知。”谢照看着皇帝惊愕的眼睛,截口说道,“无论我做任何事,都不能让她伤心。我既然答应过她,帮助驸马起势,便不能失信于她。”
皇帝半晌没有说话,看着谢照朗然的面容,在安神香气缭绕的寝宫内,心智突然清明了起来。“朕又成了傀儡国君么?唔……这个王位竟然要让给驸马……实在是让朕想不到。”他叹口气,说道,“驸马终究不是国君良选,你若是有心,便利索些,将他杀掉,朕传位给你,才算甘心。”
谢照依然不答应,服侍皇帝睡下,唤进宫人小心伺候着,离开了寝宫。寝宫外,又是一副剑拔弩张的局面。聂无忧领右卫将军之职,带领一千人马来防守内宫,却不想被谢照骑军隔绝在皇帝寝宫外。那一千人马齐齐拔剑,就待冲进寝宫。好在聂无忧的眼力要深远些,他看了看四周的兵力布置,就笑着说:“都不要惊慌,二殿下深夜回宫,想必是有些紧要话给陛下说,我们留在外面,等待二殿下出来便是。”他一招手,命令自己的人堵住了商秋院大门。
谢照出来后,走到一身兵戎的聂无忧身前,淡淡说道:“驸马大可放心,我向来遵守承诺,余下之事,一切按照先前的盟约来做。”
聂无忧伸手握住谢照左臂,拉他走开几丈远避开众人耳目,做出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他面上笑得轻松,嘴里却低声说着:“谢郎说话顶天立地,我一向信服。只是有一点,谢郎做出决策前,需要知会谢叔。这深宫兵乱,谢郎独大,很难让我放心。谢郎若是真心助我,可分出一半兵力给阿驻,让他代我镇守内廷,免我后顾之忧。”
谢照沉吟一下,借口说道:“谢叔是盟约主持人,依他心意,当是全力辅助驸马。既然这样,那便等谢叔来宫廷,我先与他商议,再给驸马答复。”
聂无忧不敢逼得太急,点头应好。
一场深宫危机就此化解。
谢照回母妃故宫梳洗,除去甲革,换上轻便长袍。他仔细闻过周身再也没有一丝血腥气,才小心佩戴好香囊,提上食盒走向特使别院。
院落冷清,聂向晚寝居大门落锁,不见主人身影。
谢照将食盒放置在石桌上,坐了下来。不多久,面色不怿的聂向晚走了进来。
“你去了哪里?”
聂向晚正低头想着心事,突然听到一道冷淡的嗓音,连忙敛了脸色看过去,谢照着玄色衣袍,正徐徐站起。他的领口及袖角,翻出一片繁复的金丝藻绣,衣饰精美无比,衬出皇子风仪。
“皇宫生乱,我送卓公子出宫躲避。”聂向晚简短答道。
“为什么不将他扣下来做人质?迫使边境的华朝退兵?”
聂向晚不答,谢照也不催,只是淡淡地看着她。她想了又想,抬头说道:“卓公子对我有恩,不到兵戎相见的那一刻,我下不了手去抓他。”
“怕不尽然如此。”谢照不动声色地说。
聂向晚走到谢照跟前,看着他的眼睛,神色依然镇定。她不想落入被盘问的境地,便有意岔开话,问道:“谢郎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事?”
谢照没说话,拿开食盒盖子,取出几碟精致的小菜及糕点。他给她一一摆上金丝虾球、香蒿糕片、酱汁鲷鱼等食物,还摸出一个温热的小酒壶,一并放在石桌上。一时之间,南翎国特有的菜色风味又回到她眼前。
“肚子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