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撒看着萧皇后的明眸,声音不知不觉酥麻了不少:“小童只是替我张罗礼庆的事宜,经不得柳妃的调教,娘娘还是高抬贵手放过她吧。”
萧皇后笑道:“能让国师倚重的小童,怎么可能只是个出身低下的奴婢。她助国师大破华朝军,还替我分解边境的压力,来得太及时了,自然要让柳妃好好审查下。她若是忠心,我这宫廷永远对她敞开;她若是有二心,即便是国师,也保不住她的小命……”
蒙撒连忙捶着萧皇后的小腿,赶急说道:“小童散尽家财来侍奉娘娘,又鞍前马后为我奔劳,绝不会生出二心,娘娘为什么不能信任她?”
萧皇后淡淡笑了:“宫廷之中向来尔虞我诈,走得稳妥些才能长久。”
“那就依娘娘的意思吧。”
谢颜欣然受命,施礼退出大殿。蒙撒扶起萧皇后保养得当的身子,走向寝室。他凑到她的耳边,笑语道:“我在猎民手中买到了奇方,能保住我脐下三寸不泄气,娘娘要不要试试?”萧皇后点了他额角一下,笑着说了一句:“有什么本事尽力使出来。”手指已经摸索下去,撩得蒙撒叫唤。
他们以为再也没人能听见殿内的一切动静,却不知站在门口的聂向晚突然红了脸。
步出大殿的谢颜挽住绫缬,拖着一片雪羽般裙幅徐徐走下石阶,对聂向晚说道:“随我来。”随后抬辇摇荡着流苏花纹,走向皇城西北角玄英院。路上的景色越来越衰败,金漆窗棂与青色椽柱静寂长在荒草乱石之上,对着一片斑驳日影。
队列最尾,有士兵抬着两具尸身,那抹诡异的笑还留在纳言侍长嘴角,令人不寒而栗。谢颜每日来萧皇后的朱明院善后,此刻也不例外。因宫中官宦暴毙,尸身不宜示于人前引民愤,就会被她不落痕迹地掩埋掉。
聂向晚听着士兵橐橐靴声,安静走在抬辇之后。自进宫以来,谢颜少不了一番整治,当值完毕,她便是被谢颜唤去伺候花草。更多时候要站在宫门外,高举瓷花盏,替谢颜接起清晨下的露水。如果撒落一滴,另有重罚。
种种尖酸刻薄的做法不枚胜举,无论谢颜怎么刁钻,聂向晚都知道那些是刺探,安静应付下来,有时还要装出惶恐的样子。她并不清楚谢颜为什么会盯住她,似乎不像是受萧皇后指使那么简单,做一名户婢本就是谢颜的主意,也方便宫内人监视她的行踪。只是,她们都不知道她动用耳力和轻功足够摆脱一切盯梢,极便利地来去。苦于谢颜盯得紧,才进宫十日的她不敢轻易找时机刺探各处,眼前的乱石冢也不在话下。
歪干槐树上停着一两只食腐肉的乌鸦,秋阳残影落入草间,照亮了嶙峋堆砌的石头。
谢颜坐在抬辇内,唤人丢了一把花锄在聂向晚脚下,淡淡说道:“将两位大人埋了。”
尽管埋葬死人的苦累事是头一次,聂向晚还是不声不响地执起花锄,完全舍弃功力,费劲地刨开乱石,安葬起两具尸身。挖了一阵,手指磨出血泡,痛得她咝咝吐口气。
谢颜冷笑道:“娇惯得像个小姐,做给谁看呢?”
聂向晚继续老老实实挖坑,伪装成文童应有的样子,挥臂的动作看着还有些秀气。谢颜接过婢女温热的奶茶,抿了一口。“多挖个坑,说不定以后还用得着。”
聂向晚费力直起腰,说道:“回禀娘娘,奴婢真的没力气了,能不能明天再来挖一个?”
谢颜嗤笑:“若是你明天犯了事,落在母后手里,一样将你杀了,我还去哪里寻人替你挖个坑?”
“娘娘教训得是。”
说是教训,实则是威胁,聂向晚还是听得懂的。谢颜又说道:“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聂向晚用手背抹了下脸,眼眶有点发红:“娘娘何苦来为难我这个奴婢,奴婢十足真心,从来没想过作假。”
谢颜淡淡一笑:“你知道么,从进宫以来,你没有犯过一次错。这么谨慎的心思,怎能让我不提防?”
“奴婢怎么说都是错。”
聂向晚抹去眼角泪,咬住嘴,奋力挖坑。她的模样越是委屈,谢颜越是笑得开心。晚风滚落荒草之中,吹拂起红白两色花朵抖动。白花似雪,长在石缝里,硕大无比,堪比小小的灯盏;红花凄艳,瘦骨嶙峋,与向阳处的雪色一比,如同深宫弃妇。聂向晚刨土之时,忍不住睇视了两眼红花,看到一抹异泽爬上根茎,像是裹了一层铜漆。她随即明白过来,转头继续挖土,再也不看向那处——草木根株生异色,所依赖的土壤内可能有铁矿。
谢颜笑道:“你也看到了佛盏花颜色不同了吧?据说红花是吸食了死人的精血才能变成这样,而白花向来开在洁净的地方,生得高贵无比,是这座荒院冷宫中最美丽的东西了。可惜的是,白色佛盏花也只能活在砖石夹缝里。”
聂向晚当然不信北理浓重的巫鬼之说,只是低头做事。
“在我手下要安分些,千万别一个不小心,做了红花底下的冤魂。”
谢颜说完,拉紧绫缬,裹住胸口,婢女当即劝她离去。她吩咐士兵看好聂向晚,先行离开冷宫前的乱石冢。走得不远,一个近侍嬷嬷禀告说:“翠怡坊的胭脂婆已经到了,是直接放进宫里来么?”
谢颜急声道:“那是当然。她带了花粉吧?”
两人边说边离去,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