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任慎之。”任慎之一怔,忙起身道,“六月初三的时候家外祖父寿辰,世子莅临游府,学生尝随卓表哥见过世子一面,并谢过世子慷慨援手、为表哥游炬洗清冤屈之举!”
宁摇碧淡然道:“哦,小事罢了。”他若有所思道,“原来你也是游老翰林的外孙,当日未及细问,却不知道令尊是?”
任慎之道:“先父任讳乐,为齐郡太守之子。”
“齐郡太守?”宁摇碧似想了一想,道,“是任平川吗?奇怪,你怎么还在此处?听说你的祖母郑氏去年起就不太好,本世子南下之前,正好赶上你那大伯亲自带着厚礼到长安,欲请太医至齐郡为那郑氏诊断?”
宁摇碧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惊,任慎之显然毫无准备,竟是一下子呆住了!
宁摇碧说的祖母当然不是任慎之的亲生祖母,而是任平川的正妻,任慎之的嫡祖母,也是他礼法上唯一能够叫祖母的人,所谓百善孝为首,即使任慎之是游家养大的,但他始终是任家人,如今祖母病重,孙儿非但没有回去探望,还一身锦衣的到亲戚家喝寿酒,这……
只是还不等白子静设法圆场,宁摇碧又了然的道,“哦,看你的样子还不知道此事?看来,郑老夫人心疼孙儿,趁着南北路途迢迢,特意没告诉你……倒是本世子多事了。”
听他这么说,众人才缓了口气,任慎之也回过了神,不管他心里怎么想的,此刻也只能顺着宁摇碧的话道:“多谢世子告知,学生的确不知此事,实在是不孝之极!”
白子静也道:“齐郡距离秣陵足有千里,偏偏没有直达的水路,两地通信往来确实不便,郑老夫人心疼晚辈,倒也不是任师弟故意所为……只是老人家一番好意,未免叫咱们做晚辈的心下不安,幸好世子见告,任师弟回去之后,还是速速修书一封,询问近况才是。”
任慎之自然赶紧称是——他眼里满是苦色,任家早就没了他们母子的立足之地,否则游姿在娘家就不受嫡母喜欢,生母也死了,又何苦千里迢迢带着他到秣陵?
并且任家对他这个孙儿也是不在乎的,当年他考进怀杏书院,游姿欣喜之下,暗中求了游若珩修书一封寄到齐郡,将任慎之大大称赞了一番,希望能够得到任家的重视,结果任平川回信倒是回了,只是都是与游若珩客套,对任慎之那是提都没提一句,这般冷情,倒将游若珩气了一回,从此再也不肯写信到齐郡去。
经过这么一回事,游姿对夫家也彻底死了心,两边从此就断了消息,任家再也没有只字片语来,不然游姿也不会处心积虑的替任慎之攒着私房。
这么个家族,任慎之是打从心眼里,连提都不想提的,可谁叫他是晚辈?
当众说出郑氏染病之事的还是雍城侯世子……
即使雍城侯世子立刻又给了他一个台阶,但这样的情况,由不得他还能继续在这里,必然是要立刻与任家联系的,不得到那边让他不要回去侍疾的消息,终究于他的名声有亏,这也是他还有个病母在,不然的话,此刻就该回去收拾行李了。
宁摇碧垂下长睫,掩住眼中的狡黠与得意,他坑任慎之一把的目的达成,就不耐烦继续敷衍下去,借口赏景,离了清秋阁,离开时特别看了眼卓昭节,却见她只顾低声和身边的表妹说话,根本就没留意自己,宁摇碧脸色就是一沉,暗哼了一声,悻悻的走了。
这一幕旁人没留意,正送他出阁的白子静哪里会发现不了?他不动声色的回到游灿身边,等阁中重新热闹起来,才低声问她:“世子和卓小娘很熟悉吗?”
“不熟悉呀。”游灿不知道卓昭节被陈珞珈劫持的真相,还道她真是被谢盈脉直接救回来的,想了想道,“也就见过两次,一次湖上,一次就是祖父寿辰,那世子和随从走散了,恰好昭节路过,问了一句。”
白子静笑着道:“你真没眼力……我倒觉得世子方才是特别为卓小娘来的。”
游灿惊讶道:“什么?”
白子静小声说了自己看到的一幕:“……卓小娘仿佛也没察觉呢,不过到底还是告诉班祖母一声的好。”他不像白子谦般冲动,知道卓昭节的婚事那是连班氏都做不了主的,游家是他的岳家,白子静当然要为岳家考虑。
游灿将信将疑道:“虽然那世子走前特别看了昭节,但也许他是被昭节带过来的,现在走了昭节却没和他招呼才感到不悦的吧?”说着就拉了拉卓昭节的袖子问,“你与那宁世子是怎么回事?”
正低声劝说游灵活泼些的卓昭节吃了一惊,道:“什么怎么回事?”
游灿和她自幼一起长大,说话一向直接,就道:“方才他走时一个劲的盯着你看,结果你光顾着和四妹说话,他很不高兴的走了。”
卓昭节道:“咦?他走了吗?我没留意。”
“你可别得罪了人。”游灿见她神色自若,就觉得白子静想多了,便道,“你也真是的,人是你带上来的,人家走了你也不招呼一声,难怪世子脸色那么难看。”
“方才四表妹说要走呢,我哄到现在。”卓昭节低声道,“再说宁世子不是有未来三表姐夫接待了?”
游灿闻言,看了眼游灵,发愁道:“她居然还是要走?这么多郎君好歹也该有那么一两个能入眼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