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若妍何时离开的,李敬贤也不知道,只觉得无形中有一张巨大的网铺天而下,让他无处可逃,为官十几年,从来都是他运筹帷幄,一步步谋算,一步步成功,何曾这般被动,如砧板上的鱼肉。
他很惶恐,御史台的杨大人是个十分固执之人,认定之事便是九牛二虎也休想拉住他,几年前,这位杨大人就参过他,说他贪没两湖水灾的赈灾款项,只因证据不足,没能得逞,也正因如此,这几年他行事越发的谨慎,以免授人以柄。他将一部分银两以三弟的名义存入通宝钱庄,黄金则全部藏于天津那间宅子的密室中,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还是让杨大人摸到了钱庄这条线。
李敬贤看着桌上的一叠银票,不觉冷汗涔涔,这些银票暂时是不能用了,只要有人拿着银票到通宝钱庄去兑换,他就玩完。亏得老亲家够义气,将这般要紧的消息透露给他,要不然,他就成了瓮中之鳖。
李敬贤连忙叫人备车,又赶紧把银票藏回到城东的那间宅子里,当初置办那间宅子用的是刘姨娘她表哥的名字,希望御史台那些狗的鼻子不要太灵光,等过了这一阵,再想办法把这些银票处理掉。
李明则在外头奔波了一上午,毫无收获,垂头丧气的回了来,丁若妍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事情办的不顺利。
“我已经让红裳去把我娘陪嫁给我的庄子,还有首饰什么的拿去当了,不过,当铺里只肯出十二万两。跑了几家都是如此。”丁若妍也有些沮丧,本以为能换到更多的银子。
明则错愕,有些生气,口气不太好:“不是让你收着不要动吗?赶紧去赎回来。”
丁若妍低着头,轻道:“父亲可能是没法子了。御史台的人正在查父亲贪赃一事。”
明则听了,“嗡”的好一阵耳鸣,他怔了半响。猛的抄起一只茶杯朝墙上猛摔去,碎瓷片四下迸溅开来。
“他娘的,李家这是走了什么霉运。破事一桩接一桩的。还让不让人活了……”李明则大怒,便是个泥人也忍不住要发狂了。
丁若妍静静的看着如同困兽般挣扎嘶吼的明则,低低道:“事到如今,能救李家的只有二弟了。”
李明则颓然坐拉下来,抱着头,痛苦的呻吟:“可我有什么脸面去求他……”
丁若妍冷静道:“现在不单单是救你娘和妹妹的问题,而是事关李家的存亡,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也是李家的一份子,不会坐视不管的。”
李明则思忖良久。缓缓抬起头,双眸透着一份决然之色:“好。我去求他,让我给他下跪磕头赔罪都没关系,只要他肯帮忙。”
“适才,我已经求过二弟妹,她说,她让人把明允叫回来,剩下的,就看你了。”
李明允一回府,就看见明则等在府门口,一见他回来,明则快步上前,拱手道:“请二弟到书房一叙。”
李明允犹豫了一下,移步外书房。
李府有两处外书房,左手边是李敬贤的书房,右手边是明允的书房。
一进门,明允就听见身后扑通一声,回头一看,明则直挺挺的跪在那里。明允大惊,连忙去扶:“大哥,您这是做什么?”
明则推开明允的手,诚恳道:“二弟,大哥知道这几日你心里不好受,大哥也很难过,从来,我都是羡慕你,羡慕你有爹疼,有爹爱,羡慕你可以做名正言顺的李家少爷,我还替我娘抱屈,明明我娘才是爹的结发之妻,却只能活在阴暗中,见不得光,如今我才知道,错了,都错了,我娘和爹的自私之举,对你和你娘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李明允面色一滞,再次相扶:“大哥,起来说吧!”
“不,二弟,你听我说,今日我实在是没脸来求二弟,可是除了二弟,我实在想不出还能找谁,我娘是罪有应得,可明珠是无辜的,还请二弟暂且抛开恩怨,施以援手,救救我娘和明珠……”李明则说着就要给明允磕头。
明允连忙托住不让他磕:“大哥,到底出了何事?”
明则愕然的望着他:“二弟还不知道?弟妹没告诉你?”
李明允故作茫然道:“说什么?林兰只说家里出事了,叫我速速回家。”事发已经一天,父亲和大哥都没找他商量,他也只做不知,看谁沉的住气。
“快,起来说话。”
两人坐下,明则把昨日收到勒索信,信上的内容,以及御史台在暗查父亲贪赃的事,悉数说与明允听。
李明允默然良久,皱眉道:“这事不太好办啊!原本遇上这种事情,报官是正途,怕只怕贼人手里当真捏拿着对父亲不利的证据……这事,父亲怎么说?”
“父亲那边,到现在还没有确切的消息,我已经不指望他了。”李明则语气里毫不掩饰对父亲的失望。
李明允想了又想,叹道:“家中现在哪里还有现银?”
李明则一脸愧色:“说来说去都是我娘的说,要不是她财迷心窍也不至于弄到这般窘迫的境地,不瞒二弟,我今天到处借银子,到处碰壁,都是些势利眼,看你得意时,与你朋友相称,说的豪气干云,当真有了难处,个个不是找借口就是避而不见。”
李明允轻嗤一声:“从来都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不过,我若真想帮忙,办法还是有的。”
李明则眼睛一亮,激动道:“二弟若肯相帮,大哥我感激不尽。”
李明允定定的看着他:“我有一个条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