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南天放下竹帘,唇边淡淡一笑,虽看不到那舫中的一切,但他知道,能够毫不露出行藏的出现在他的四周的,也只有兰御谡及他的龙卫。
想不到兰御谡竟走了这条繁荣商道,与他竟是不谋而合。
这条路,四通八达,有水路、官道、南北商户往来最多。而淮安湖的画舫是南北歌妓、伶人卖艺之所,倒让人不易猜测到一国的帝王会在这红销帐暖中落脚,尤其,他的身边带着宁常安。
画舫上,宁常安正经历在世间无法言喻的痛苦,腹下的疼痛不仅仅要撕裂她的身体,而下体流出来的血块都是落胎的症状。
可倾城知道这不是宁常安怀有身孕,很可能是远在京城的申柔佳体内的珠胎遗落,两人同生同死,同感同受,所以宁常安才会有这样的症状。
倾城冷静地清理着宁常安腹下流出来的血块和浓血,大法巫依然用蛊王试图让宁常安体内的母蛊平静下来。
或许是这种方式用多了,宁常安体内的母蛊对蛊王的畏惧之心越来越小,所以,反复让蛊王在宁常安小腹上游行几圈后,依然没有多大见效。
那种疼痛活活把人痛昏,又活活把一个昏迷的人痛醒,宁常安早已神智模糊,她的嘴无意思地张着,已经无力呼痛,只是含糊不清的喘着气,眸光涣散着。
兰御谡象个妻子待产的丈夫一样在寝房内来回地走着,到了此时,他才不得不羡慕沈越山,因为在宁常安感到身体异常时,就偷偷地给沈越山下了安神药,让他昏睡了过去。
而他,却在这里熬着等着她的疼痛过去。
沈逸辰半靠在窗边,眼底一片湛清,无声地透过竹帘的缝隙看着河道外的湖光,因为宁常安的身体受制于蛊虫,唯有苗疆的大法巫能缓解宁常安蛊虫发作时的疼痛,逼得他和父亲不得不随兰御谡一同回京。
这两日,几人同行,在官道上还好,几辆马车较着一定的距离赶路,可到夜间住宿时,难免抬头不见低头见,空气中那样异样的气息时不时地让所有的人都感到压抑和沉闷。
他不知道应该同情自已的父亲还是同情眼前的这个帝王,甚至不知道是佩服父亲沈越山看到兰御谡时依然能从容淡定地行君臣之礼,还是要佩服兰御谡可以容忍下一切,淡淡地回一声平身。
于他,却如难以梗咽的鱼骨,他为父母感到悲哀,也为自已和染儿所受的无妄之灾感到可笑!
帘子再一次被掀开时,兰御谡和沈逸辰同时疾步拦到了倾城的面前。看到倾城手里端的满满一盆的血水,兰御谡凤眸毫无焦聚眸渐渐蒙上一层死水般的色泽,只觉得全身虚脱,心脏犹如被划过一把利刃,再看到倾城眸中充血时,他一时连问一声的勇气也没有。
沈逸辰看到这满满一盆血水,极力稳住情绪,接过倾城手中的木盆,压低声线问,“倾姨,我娘亲她……”
倾城紧紧地咬住自已的唇,不敢发出半丝的声音,但抽泣之声还是再也禁不住地溢了出来,她自已深受蛊虫之苦,知道天下之痛莫过于蛊虫发作,那种内脏被撕裂的感觉当真是让人连活下去的勇气也没有。
这几日,她一直在想,如果当年不是因为她助纣为虐,无形中造下这样的冤孽,让这么多人永无休止地受着秦之遥的摆布。也许,兰御谡和宁常安全成为世间最幸福的一对夫妻。
而沈越山也会有数于自已的缘份,不必十几年被半囚于皇宫中,最后落得半身的疾病。
午夜梦回时,她一直在拷问自已,当年她和秦之遥还有宁常安一起成长,为什么,她在明知宁常安与兰御谡相爱的情况下,还会去助秦之遥破坏他们二人的感情。
难道,她和秦之遥的姐妹情真的好到让她连做人基本的操守都放弃么?
到如今,她才知,当年的她与秦之遥形同姐妹,两人故意冷落宁常安,不是因为宁常安不好,而是宁常安太完美,美到连她都感到妒忌,所以她和秦之遥一样,不愿去亲近她,两人故意结成盟,孤立宁常安。
所以,当年她看到兰御谡和宁常安幸福时,女子的妒忌天性让她想借着对秦之遥的同情,小小打击一下宁常安。那一夜,她故意缠住宁常安,让秦之遥有时间缠住兰御谡时,她无法隐瞒她自已心内的卑劣的想未能,她在心里暗中取笑,既使宁常安一生被蒙在鼓里,但宁常安的生命中终于有了污点,她从此后,再也不必羡慕她,羡慕她的美丽,羡慕她医术的天赋,羡慕她让一个男人如此地宠爱着。
她甚至报着一股恶意的想法,幻想着有一天,宁常安知道自已的爱人与她的姐妹在一起时,她很想看看宁常安会如何的哭泣。
她万没料到,后来,局势完全脱离了她的想象,是她亲手酿造了一个魔鬼,从此后,将所有人的命运齿轮打乱。
“你倒说一说她……如何了?”兰御谡见倾城神思晃动,光流泪不语,心中瞬时变得狂燥不安,他对倾城的憎恨丝毫不逊于对秦之遥的厌恶,但是那些年,他为了护住兰锦,担心秦之遥对年幼兰锦下毒手,那十多年来,他不得不让她活着留在宫中,毕竟论毒术,秦之遥不是倾城的对手。
倾城用袖襟抹去脸上的泪,低声道,“血已经止住了,阿宁的身体应不会有大碍,只是大法巫的蛊王已抑制不了阿宁体内的蛊虫,所以,她……”
沈逸辰知道余下的话是什么,他安静地走到寝房外,将一盆血水交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