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名溪见她这样激动,反倒奇怪了,笑道:“放心吧,再怎么也不至于漫天要价到这个地步。只是我有些不解,姑娘,刚刚罗大人和我说,那大型的提花机是要许多人一起操作,直到现在,就连江宁织造这里,真正能操作这机器配合织出最高档锦缎的,也不过寥寥几人,他们织出来的锦缎,进贡到宫中都是珍品,寻常嫔妃都得不到赏赐的,你……你真的能用这大型织机吗?”
阮云丝心里却是明白,并不是工人们不会配合,而是他们虽然造出了这个织机,却不能把它的特性完全发挥出来,制定出最适合它的图样,所以每年只能织出那么寥寥几匹锦缎,简直就像是让明珠蒙尘一般,如果这东西到了自己手里,那绝对是能够大放异彩的。
只不过这话也不能和苏名溪说,因此只是敷衍了几句,却听苏名溪又叹道:“若是我真的替你买下了这织机,姑娘,用这织机织出的高档锦缎,请一定记住让流锦布庄进贡到宫中,这样的锦缎是绝对不允许在民间流传的,当然,价钱方面绝不会亏待姑娘,太平盛世,还有谁能比朝廷和皇上更富有呢?你说是不是?”
阮云丝也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连忙点头。此时已是日落西山,眼看太阳就要跳到山后去,苏名溪便建议道:“不如咱们租一辆马车坐回去吧,走了一天,几位姑娘怕是都累得不堪了。”
阮云丝笑道:“是吗?我可一点儿也不累,我还想看看这里的风俗人情呢,秀儿,碧秋,你们若是累了,就跟着苏公子一起坐马车吧。”一连好几天都是在织机店逛,孩子们早就腻味了,所以今天钟南和几个小家伙都没有跟过来。
碧秋和钟秀哪肯喊累。几人便一边四处观看景物人情一边说话。忽见钟秀向旁边一指,笑道:“姐姐你看,这里还真不愧是锦绣之地,看来也是家家户户都要织布的。那位大哥身上背着的,可不就是一架最简单的织机。”
阮云丝回头一看,果然,只见一个汉子后背背着一架织机,正大步流星往前赶路。她看了几眼,微笑道:“是啊,苏绣苏锦都是十分出名的……咦?”
钟秀和碧秋只听阮云丝“咦”了一声。接着就见她一转身,竟是追着那汉子去了,两人都大惊,正要喊叫,却见苏名溪用折扇在她们身前一拦,示意两人不要出声,然后便跟在阮云丝身后追上去。
“这位大哥,我看你这织机有些奇怪。”
阮云丝追上汉子。指着织机的一处道:“这经轴部分十分精巧,似乎和你这整架织机的风格有些不大一样啊。”
那汉子惊奇地看着阮云丝,好半天才吭吭哧哧道:“你……你胡说什么?哪……哪有什么不一样的?不就是个织机吗?”说完就想离开。却见苏名溪不知何时挡在他身前,皱眉道:“这位姑娘问你什么,你就老实地说,亏待不了你。”
一边说着,他便拿出了一个荷包在那汉子面前晃着,汉子眼睛中的元宝形状,双眼射出贪婪光芒,想了想方小声道:“罢了,反正这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看你们像是外地人,难怪不知道。”
不等说完,他就一把抢下苏名溪手中的银子,小声道:“就在前面天桥下,有一个乞丐,他家原本就是世代制作织机的。谁知却因为得罪了一个了不得地大人物,整个家都败了,原本好好地几个手艺人,却落魄到要沿街乞讨为生。这满苏州城没人敢收留他们,你们既是外地的,若是能用到他们,便带他们走吧,那手艺绝对是没二话的,我这个经轴原本坏了,找了许多地方都修不好,就去他那里试了试,果然,按照他说的买了零件后,他就给我修好了。”
那汉子说完,便匆匆走了,阮云丝站在原地,双目异彩连闪,轻声道:“竟然会有这样的人物?奇怪,他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竟落到这个地步,不然的话,就凭他这份精湛技艺,还轮得到咱们去见他吗?只怕罗大人早就把他网罗到旗下了。
苏名溪笑道:“阮姑娘既这样说,咱们何不去看看?”他见阮云丝还有些犹豫,知道她担心什么,不由得傲然一笑道:“姑娘放心吧,管他得罪了什么人物,我苏名溪也未必会怕。”
阮云丝看他意气风发的样子,真是潇洒迷人的很,不由笑道:“难怪那么多人都喜欢争权夺利,这便是权力的醉人之处了,今日若不是苏公子在此处,我只怕再仰慕那人的技艺,也是不敢随便行事的。”
苏名溪摸摸脑袋,咳了一声小声道:“阮姑娘,这是夸奖吗?我怎么总觉着好像有些明褒暗贬的味道呢?”
阮云丝被他逗得哈哈一笑,但马上又忍住了,假装严肃正经地道:“是夸奖,真的是夸奖,公子不要多心。”
几个人说说笑笑就来到了天桥下,果然,就见那里蹲着个年轻的乞丐,此时天色已经微微有些暗了,他却只盯着地上的一幅图出神。阮云丝和苏名溪走上去,苏名溪还不明所以,阮云丝却险些激动地叫出声来。
那地上的图别人看不出来,她又怎能看不出端倪?那分明是一架简陋印花机的图样。虽然阮云丝见识过提花机,但是这时代的印花机着实还是在萌芽状态,只能印出最粗劣简单的花纹,通常也只能用在麻布和葛布之上。只因为这时代没有棉布,所以阮云丝也没把印花很放在心上,可如今却在这里见到了一架相对来说比较成熟的印花机雏形,她怎么能不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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