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轮到七岁多的琪莲大急了:奶娘这么一嚷嚷,九姐姐会不会责怪自己啊?我——我可是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啊!呜呜!
哈哈,真是半路杀出了程咬金!十一妹妹做了替罪羊!慧莲幸灾乐祸,几乎要笑出声来。
品莲拿住把柄不愿放手,定要睡莲出个丑,以弥补自己得到不到“大圣遗音”古琴和“玉台金盏”水仙花的遗憾!
所以品莲端了端身子,摆出颜府长姐的架势来,眼睛盯着琪莲、话却直指睡莲,说道:“十一妹妹要小心了,今日是除夕夜宴,从明儿起,你就又长了一岁,莫要像你九姐姐那样冒冒失失的,没得被人说我们颜家的女儿没教养。”
“知道了,妹妹一定注意。”琪莲糯糯道,脸色通红,因年纪小,蓦地被长姐训斥,眼泪在眼眶里直转,几乎要滴出泪来!
就在十一小姐琪莲快要哭出来时,坐在右手边的睡莲往前坐了坐,身体稍微一倾,遮拦住了品莲刀子般冰冷锋利的目光!
睡莲将琪莲护在身后,让幼小的琪莲有片刻喘息整理情绪的机会。
小姐的坐席气氛倏然紧张起来,一触即发!
青莲和慧莲乐得坐山观虎斗。
素儿脸色发白,目光在品莲和睡莲之间流转,随时准备做和事老说好话。
怡莲低头挑着鱼刺,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到席面的冲突。
琪莲心下稍缓,硬生生将泪珠儿憋了回去!她奶娘是个蠢人,但是最疼琪莲,见琪莲心情不佳,便舀了一碗她最爱喝的七翠羹,哄她喝下。
品莲一愣,然后和睡莲对视,淡淡道:“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妹妹们出了差错,难道我就不能提点几句?!”
睡莲淡淡一笑,目光越比三九天的北风还要寒冷刺骨!霎时将品莲的气焰压了下去!
“三姐姐年长,学识见识自是不凡,那里会错了呢,只是——。”睡莲将琪莲面前放着鲥鱼的菜碟拖到自己面前,举起乌木包银的公筷将鱼刺一一挑去,确定只剩下鱼肉后,才推回到琪莲面前,视线在席间环视一圈,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品莲身上,慢悠悠说道:
“只是啊,妹妹觉得,这样做才更合适一些。琪莲妹妹喜欢吃鲥鱼,但年纪小,一不小心就会卡住鱼刺。我做姐姐既担心妹妹伤了喉咙,又不忍见妹妹舍弃心爱的食物,所以伸手帮琪莲妹妹一把,怎么?三姐姐觉得这么做不对么?”
众人皆一震,这——睡莲体贴的帮助琪莲挑去鱼刺,品莲严厉训斥和她一比,便落了下乘——何况今晚是大年夜,是最要体现大家庭和谐团圆的!
这时,琪莲突然弃了七翠羹,改吃睡莲挑好鱼刺的鲥鱼,几口下去,琪莲真诚的向睡莲道谢,大声道:“谢谢九姐姐!鲥鱼很好吃呀!”
琪莲很清楚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王素儿和怡莲都松了口气,青莲和慧莲很失望:好戏没看成,反倒显得自己做姐姐的不关心妹妹,须知十一妹妹琪莲是年纪最小的。
品莲气得几乎要吐血,瞳孔蓦地一缩,“你——你们!”
隔壁席面以颜老太太为首,坐着杨氏、莫氏、柳氏、沈氏妯娌几个。
小姐席面的动静传到这边,颜老太太皱皱眉道:“那边是怎么了?”
一直用眼角余光冷眼瞧着鸿门宴的彩屏收回了目光,笑着回道:“六个姐姐争着给十一小姐挑鲥鱼的鱼刺呢。”
颜老太太内心明镜似的,淡淡笑道:“很好很好,这些女孩子们果然进益了,知道疼爱小的。都说母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其实做老大的就是要先疼小的,做小的才能恭敬大的。”
柳氏附和一句,笑道:“母亲说的很是,我瞧着素儿就是个好的,睡莲静养这几日,素儿天天陪着她说话解闷,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统统搬到碧影斋里。睡莲那里吃得下那么多,反倒是伺候她的丫鬟们得了便宜,个个吃得都胖了一圈呢。”
听柳氏夸自己的亲外孙女王素儿,颜老太太立刻高兴起来,道:“在成都的时候,她们表姐妹就互相照应,像一对亲姐妹似的,两个都懂事,两个都是好孩子。”
柳氏一笑,也跟着说起了成都旧事,其他三个妯娌见颜老太太开心,也跟着说笑起来。
这厢品莲窘迫无比,想要说点什么挽回颜面,却被身后丫鬟踏雪掐了一记腰间的软肉以示提醒!
别无他法,品莲干脆借口更衣,离席出去透透气。
年夜饭渐入尾声,散席后齐聚松鹤堂守岁,到了子夜放烟花炮竹,子女们给颜老太太磕头行大礼贺岁……。
一切完毕,已到凌晨,众人各自回院休息,准备大年初一拜年。
九房大院里,沈氏冷着脸听完琪莲断断续续的讲述,气得嘴唇发白,她心疼的抱着琪莲,委屈的对同样面色不佳的颜九爷说: “咱们虽然是老小,可是那品莲算是个什么东西!一个歌姬养的女儿有什么资格说咱们宝贝闺女没有教养!如今淮南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她摇身一变成了嫡出——可是嫡出又怎样?!”
“她是大伯父房里的孙女,颜府却是咱们老太爷一房的产业!按道理说,莫氏一房早就该搬出单过了!如今她们母子四个腆着脸住在颜府就算了,还敢摆出架子教训琪莲!琪莲可是颜府货真价实的孙女……。”
芙蕖苑,华年居。
莫氏望着跪在地上的女儿,问道:“你可知错?”
品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