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玉梅这时候怀孕,倒是赶了巧。莲池那边已经彻底闲了下来。相反,陆朝阳自己猪圈这边就正是最忙的时候。
没多久,陆家连氏就来就看自己的闺女儿。她的脸色竟然是很憔悴的,在女儿跟前儿,强打起的精神,却也不见了昔日的光彩。
陆玉梅问了几句,问不出来。
陆朝阳把连氏送来的礼物拿给林氏。这是走一个过场。因为还没分家,那么亲戚之间走动,一般都是由当家的婆母做主的。这也是庄户人家特有的规矩。
因为这种亲戚走动,都是讲究个有来有回。今天你的孩子满月,送来一百个鸡蛋。下次她的孩子满月的时候,这些礼就得送回去。但是,庄户人家手头普遍没有几个闲钱。劳作了一年,除了供应一家老小的吃穿,再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基本上就在这亲戚邻里走动上了。
打个比方,陆玉梅的娘家送来的礼,赵家是要回的。但是一家之内,小媳妇不可能自己拿出钱来去还礼。那自然得从公中出。当然,这收到的礼,也得归公家。这是收入贫瘠下,产生的一种平均配给制度。
当然在赵家,虽然还保持这种传统,林氏却不可能苛刻了陆玉梅一星半点。有些漂亮的尺头之类的,也还是拿去给陆玉梅用的。
连氏在陆玉梅跟前儿没有怎么样,可是在林氏跟前儿却是支撑不住,崩溃了。陆朝阳放好东西出来,路过窗户底下。就听见她压抑的哭声,以及断断续续的诉苦。
“……这件事儿我就闷在心里头,谁也没说。就是没想到她爹到现在也还记得啊。亲家母,这些天。我心里头都快闷死了,在儿子儿媳妇跟前儿,我还得强撑着笑脸。你说说。我这可咋办啊……”
“……我那表妹,原本小的时候,就是和我当家的一块儿长大的。家里人说笑着要做亲,也都是当个玩笑。可是我表妹就是嫌我当家的还是个庄户人家,就到镇上给人做妾去了。嫁过去生了两个孩子,往年也常常到我门上来显摆。我都没搭理她……”
“谁想啊,前几年。她那个死鬼丈夫死了。结果她连着两个小的,被正室赶了出来。我和我当家的还商量着,给她送点钱过去,也算是亲戚间走动了。结果没想到,她一个妇道人家。竟然跟人家打叶子牌,结果把整副家当都输进去了。”
“后来听说是回了娘家,也不受待见。现在她娘家人迁到城里去了,就把她母子仨给撂下了。这下可好了,听说玉梅嫁到你们家来了,硬生生从隔壁村走过来。你们把她送了过来,她就在我当家的跟前儿大哭啊,瞧着那模样多可怜似的。死活要赖在我家做奴才。我冷眼瞧着我当家的那样,也只能先收留了他们……”
“那知道那个贱人不知道检点。那么大的年纪了,成天到晚的还在我当家的跟前儿晃来晃去,三句话不离小时候的事儿。我看我当家的那魂啊,就给她收了大半了!”
林氏听得张口结舌,道:“我看玉梅她爹,不是个那么糊涂的啊……”
连氏冷冷地道:“这么多年的夫妻了。他想啥,我能不知道?现在家里要进个人,也就是多双筷子的事儿。你没看见那贱人那副骚样,难怪会被人赶出来!”
林氏咋舌,道:“这,这都那么大年纪……”
陆朝阳也在窗台底下暗暗吐了两声。还真是不挑!
连氏呸道:“他能有多大出息啊!我就是说,这日子要过不下去了啊……我年纪一大把了,说不要脸,就不要吧,这老不修啊,孙子都有了,还,还……”
说着,似乎是气苦,又哭了起来。林氏难免又去安慰了她两句,只是劝她放宽心。说陆玉梅的爹不能这么没谱,过了年把人打发了出去也就是了。
连氏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说陆元宝的不是。她本来不是个这么沉不住气的人,但许是憋得太久了,一下子宣泄了出来。
毕竟夫妻俩从前是聚少离多,怕是感情难免有些裂缝。陆元宝这人吧,啥都好,就是大男子主义——当然也有一切男人的臭毛病,有些自以为是,也是吃软不吃硬的。不得不说,这女人越是下贱,有时候还真是能遭男人喜欢。
“……他以为他自个儿是谁哪,人家软了身子,说两句好听的,又是哭又是求的,他就觉得自个儿了不得了。这心啊,我看是被哄去了大半了!”
陆朝阳不禁想着,那就是所谓的初恋情结吧?当时得不到,还是人家嫌弃他。现在好了,换成他高高在上的,对方卑微到了尘埃里。或许这种感觉太美妙。陆元宝就忽略了妻儿的感受。
林氏低声道:“玉梅他爹不是个糊涂人。再说不还是有玉梅她大哥吗?玉梅她大哥我知道,那是个顶顶孝顺的,就不能让他真做下啥荒唐事儿。”
连氏道:“他要是真想干啥,那还真是干不了。我就是瞧见那贱人的德行,恶心的慌!”
陆朝阳听得入神,没想到屁股墩儿没注意,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屋子里的动静就小了下去。陆朝阳连忙连滚带爬地逃跑了。
赵宝儿正抬步往楼上来,一脸不冷不热地引着风度扁扁的朱庆堂出来,结果就看到她四脚着地地爬了出来。
“……”
“……”
陆朝阳慌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指着朱庆堂道:“你来干什么?”
朱庆堂立刻换上一副笑脸,道:“来道贺啊。”
也是听说了陆玉梅怀孕的消息。
陆朝阳“哦”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