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厉喝:“站稳!”
一队亲兵被这一喝炸得浑身一冷,弯下的脊背霍然挺直。
“问清这些盟下兄弟的名字。”君珂一指那群傻呆呆看着的大爷,“然后立即给我回兵部,填十个校尉票拟的文书来!就说是我要的,必须立等可取!”
“……”
“第一个赶到兵部取回文书者,”君珂看也不看众人表情,“同样赏校尉衔,领月银十两!”
亲兵们一怔之下,脚跟一转,唰地便扑入大爷群里,“请问您的名字!”
“最后一个回来交差者。”君珂阴恻恻的话声又追了过来,“斩!”
一个“斩”字的尾音还在嘴边回荡,转眼十位亲兵已经狼一般地扑上了马,双脚猛地一夹马腹,急急扬鞭,狠狠策缰,屁股后扬起一溜烟黄色烟尘,争争挤挤绝尘而去,转眼地平线上就找不着了。
比来时的速度,快了十倍……
这一手也震住了盟下大爷们,渐渐收了嬉笑的表情,只是互相对望时,还是不太相信即将发生的事——就凭这个少女统领,真的能一下子要来十个校尉的任命文书?就凭他们这群二百五臭遍京城的名声,兵部真的肯给这些任命?
君珂并不和他们多话,一人坐在树荫下等候。少女沉静下来的时候,娇俏尽去,换了凛然的沉肃,那群盟下大爷边说边望着她,声音渐低,渐渐连荤段子都自动消声。
校尉之封,一瞬间令他们眼底君珂不再是个可以戏弄轻藐的少女,而是实打实的顶头上司。
每个人都有争名逐利的热辣辣的心,哪怕那是流氓地痞。
越是挣扎底层的地痞,对权力的野望越热切。
君珂并不担心拿不回任命书,以她对大燕皇族的了解,这些人做事喜欢表面冠冕堂皇,背后来阴的。不愿授人以柄,也不愿被他人诟病,总要你在那些不动声色的陷阱里自己认输退出。所以既然给了她这个统领,就一定会给她同样职权;给了她这个云雷军,就一定面子上一视同仁。
作为一军总统领,任命校尉有何不对?一次任命十个嫌多?谁叫你们没替我安排部下?
眼前这群盟下大爷,一看就是燕京地痞街头混混,就是这样的人,她才要大力提拔!让兵部笑话她啥也不懂胡乱领兵越发轻视;让盟下那些有几分本事瞧不起这些混混的大爷们,一腔心火收不住,嗷嗷地自动扑过来!
从麓峰山到京城足有三十里,快马要行半天,然而不过一个多时辰,便见地平线上尘烟滚滚,马蹄疯踏,一群亲兵争先恐后奔来,烟尘里马身碰撞,胳膊前举,手里乱糟糟地抓着文书拼命前递,恨不得一下子就把文书第一个递到君珂手中。手臂长的恨自己手臂太短,手臂短的恨手臂长的,恨不得一把砍下来接到自己胳膊上。
那些人奔到近前,满面尘灰个个如鬼,辨不清脸面衣裳,气喘吁吁一骨碌滚下马,几乎是扑爬过来,将文书往君珂手里塞,一眨眼君珂面前便堆满了票拟文书。
君珂倒怔了,她被这群鬼一样的家伙吸引了注意力,他们抢着塞过来的动作又太快,几乎是同时。那这第一个,到底是谁?
正犹豫,上头一株大树上,突然啪地落下一撮裹着石子的鸟毛,正落在她右手边一张文书上。
君珂一怔——尧羽卫跟来了?
不方便抬头打招呼,她淡淡对那文书一指,道:“这是哪位拿来的?”
亲兵们面面相觑——这几人原本跑在前头,难分前后,便商量好了干脆一起上交,统领分不清谁先谁后,保不准人人都博个军职,但出手总有细微先后之分,不想统领居然能看出来。
神眼果然是神眼,众人凛然向后退了退,表情更恭敬几分。
等那第一名出来认下,君珂立即让他担任亲兵队长。翻了翻文书,正要派发,突然一顿。
“怎么只有九封?”
抬头一看,亲兵也只回来九人。
“还有一个呢?”
亲兵们面面相觑,众人只顾疯跑,哪里注意到少了一个人?有人想了想,道:“进城门的时候阳子还和我们在一起来着,不过当时我记得看见谁和阳子打招呼,好像是他近日的牌友,听他说今日有人要还他的赌债,莫不是去收钱了?”
众人都嘻嘻笑,没觉得这事有什么要紧,他们也是十三盟下出身,背后靠山也有几座,抢着回来是为了博个功名,至于误机者斩?谁也没当真。
正说着,马蹄声响,那最后一名亲兵,笑嘻嘻回来了,背后背了个褡裢,看样子最近手气不错,还回来的赌债很丰厚。
君珂坐着不动,眼睫低垂。
先前说出那句“最后一人斩”的时候,她并没有认为一定会出现有人被斩的情形。因为有诱饵在前,大家都会拼死去争,没有人速度会落下一大截,只要都能同时回来,自然不会有人受罚。
但是当有人真的视军法为儿戏,众目睽睽之下迟到这么久,她这个斩钉截铁的“迟到者斩”一旦犹豫不予执行,从此以后便再也无法约束这群兵油子,从此以后便要前功尽弃,当真回供奉府去数幺鸡的虱子。
崇尚现代公平自由人命至上,穿越至今还没亲手杀人的君珂,手指微微抖颤起来。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