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陈准的心情颇为沉重,他是真挺喜欢雨化田家里养的那个小娃娃,也是真相信雨化田对那小娃娃确实有几分真心疼爱在,但却真不相信雨化田会把皇子那般明目张胆地养在府里。
——满宫,甚至满天下,谁不知道御马监雨掌印,乃是出自万贵妃门下?
——而纪氏又是为何会被贬到安乐堂去的?这个虽不是满天下知晓,可起码这宫里头,就连冷宫里的一只小八哥都知道,绝对只能是万贵妃妒恨她承宠了啊!
——而且永宁宫前年确实有些时日,几乎三天两头就要派人往安乐堂送一碗堕胎药的事情,到现在宫里头也没几个敢忘记。
雨化田若真得了纪氏生下的小皇子,能不为万贵妃效忠处置?
陈准更倾向于,或者那小娃娃真是纪氏之子,却不是皇子,而是纪氏秽乱宫廷所出;又或者,纪氏真的生了个小皇子、也真的给雨化田抱走了,但却不可能是那个小娃娃,那小娃娃只可能是万贵妃在处置了小皇子之后,又不知道基于什么心理,弄出来的一个混淆视听的傀儡。
历史上狸猫换太子的事情有或没有,陈准不敢肯定,但他却知道,为了利益,那等妇人以外人假冒夫家子嗣、谋夺好处的事情,自古就有不少,只是皇家罕见些儿罢了。
——陈准忽然想起来,万贵妃之弟万喜,对那小娃娃也格外疼爱。
——难道那小娃娃其实是万家血脉?
陈准打了个激灵。
他很可怜那被拖进漩涡里、随时可能粉身碎骨的小娃娃,但他什么都不敢说。
不敢向皇帝求情,甚至连揭发自己这几乎已经j□j不离十的推测都不敢。
皇帝也没有问。
他根本没想那么多。
他只有一句话:“不管雨化田在做什么,立刻传他来见朕!”
——于是不过一刻钟,雨化田就进了奉天殿。
——又于是,再过了半个时辰,圣旨就快马送达了雨府。
——也于是,原本躺在雨化田的大床上四肢摊开挺着西瓜肚打着小呼噜的唐悠竹小朋友,只好被得了圣旨光明正大闯进来的王怀恩给三两下请到马车上了!
今儿难得天气晴好,虽然风不算小,马车里头却燃着暖暖又没什么咽气的铜炉子,炉子上还滚着暖暖的奶油蛋花汤,唐悠竹却难得无心享用,只忧郁地托着小下巴:
难道自己不该是在成化十一年六月才给认回去的吗?现在倒霉哥哥才去了不满一个月,没记错的话,前儿听说的,是“成化八年”吧?命运你把我的三年自由时间都吃到哪儿去了?别这么冷酷无情无理取闹行不行?老子可还没减肥成功呢!这下巴略收收就妥妥足三层的样子,这依然给肥肉挤得连自己都闹不明白是什么形状的眼睛……
可要如何让便宜皇帝爹一看就认准自己是他的娃?原来那个,据说可是因为模样像极了皇帝,才一眼就被承认的……
——叹气,该不会要靠滴血认亲吧?那玩意儿不靠谱啊!不是血亲也可能融合,更要命的是有时候就算是真真儿的血亲,它也不融合的啊!
唐悠竹在便宜舅舅的庇护下,过了一年多吃饱睡、睡饱吃的悠闲生活,最大的烦恼除了那终于能吹响的裸奔涅槃笛,依旧怎么都无法召唤出哪怕一只呱太之外,也就是如何恰到好处地挑战舅舅大人的洁癖……
他差点都要忘记了,曾经无数次感叹过的,活着不容易。
——可命运的尿性,又如何容许他忘记?
唐悠竹抹了一下脸,脸上没有任何东西,但他却能感觉到,仿佛连手上那一抹之下都能沾得满满的,来自命运的恶意。
另一只手捏紧竹笛,没忍住又凑到嘴边吹了几下,和那怎么也点不亮的技能栏一样,竹笛就是吹响,也召唤不出任何东西。
十分忧郁的,唐悠竹又叹了口气,然后索性把奶油蛋花汤拿起来,也顾不上烫,两三口喝光后,便放松身子,直接往车中软榻一趴:
老子就是个肉墩子!管你认不认得出来,这皇子也不是我说的、也不是便宜舅舅说的,万一血液不相溶,谁说的找谁去,老子不伺候了!
——不得不说,唐悠竹有时候还挺没良心的。
纪氏在清宁宫已经望穿了秋水,她很有心往前头儿去,看看一被带走就是一年又七个月十七天的儿子,也看看那个害得她灭门毁族、却又让她得到了一架登天梯的男人,可惜近来前朝内宫的规矩越发严了,便是周太后,没有皇帝旨意,也闯不到奉天殿上去。
所以她只得殷殷张望着,都没留心到周太后眯着打量她的眼神里头,藏得极深的东西。
皇帝却没那么多顾忌,他早早儿就等在奉天殿门前。
二月春风凉意不减,暖阁中地龙正好,出来了就有些冷了,皇帝却宁可在寒风中踱步,也不肯听劝进屋去。
他一边踱步,一边努力回忆着和那孩子偶然见过的几面,只依稀记得是个早慧得才小小的一团子、就知道学着大人行礼,又圆胖得根本跪不下去、只一蹲身就直接滚地三圈半的肉墩子,模样嘛,只有一张给肉肉挤得几乎连眼睛都看不到的圆胖小脸,不过……
皇帝皱着眉努力回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主观脑补过头了的关系,总依稀觉得,那孩子的脸型、眉形,甚至鼻子的模样,都是和自己像极了的。
——可怎么那时候反而没发现呢?
皇帝皱着眉又踱了两圈,觉得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