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嵩山派掌门左冷禅虽果然处心积虑,但其门下倒也不是个个道貌岸然之辈,其中固然有明知刘正风虽与曲洋乐理知己却未曾有恶迹、纯粹借题发挥壮大嵩山派实力者,却也不乏那种与魔教有血海深仇、又被师门长辈蒙蔽得深信刘正风确实走入邪道的——虽然这也不是他们杀人妻女的理由,但要说因此致死……到底事情未曾发生。
遂一挥手:“罢了,只送往官府,命人以擅闯民宅、绑架未遂定案论处便是。”
还十分体贴问刘正风一句:“他们损坏府上许多物事,可要一并追究?”
刘正风忙不迭摇头,心中越发认定唐悠竹一行来历莫测。另一边劳德诺仿佛嘀咕了一句“江湖事江湖了,扯上官府算什么”,却是被岳不群瞪得退到诸人之后不敢吱声。岳不群自己则颇为感叹:“虽我等江湖任侠之人,免不了有快意恩仇之时,但不过事急从权。如今既然有和缓的时候,自然是归官法办最是妥当。”
宁中则却是眉毛微蹙,岳不群赶紧拍拍她的肩膀叹息:“若是万事皆有法办,当日你我也不至于那般艰难。”却不知道他说的是气宗剑宗内阋于墙而死伤无数、又或者是之后各方势力趁着他师兄妹弱小无依之时的诸般欺凌,但不拘哪一种,都很能触动宁女侠的心肠,一时也再难拾江湖人素来不将官府放在眼中的惯例。
唐悠竹冷眼看着,心中明知岳不群未必心口如一,但他这般言说,却甚合他不喜侠以武犯禁的心意,越发觉得这伪君子伪得恰到好处之时,比那等以真为名行小人之事的好多了,也更有心让这岳不群伪上一世,故也不拒绝他遣门下弟子帮忙押送嵩山派众人的好意。在看到刘家后院跑出来个被刘姑娘称为曲非烟的小女孩儿之后,便迈步往外走。
刘正风脸上略微有些尴尬,看来也还是知道自己反为嵩山派说情之事并不妥当,可内中恐扫了五岳剑派门主面子让掌门师兄越发为难、又或者日后留下的家仆与妻族亲朋更遭嵩山派报复等考虑,却都是些不好宣诸于口的,看唐悠竹神色冷淡,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恭恭敬敬跟在后头送客。
倒是刘大公子,方才陪着妹妹带王怜花去更衣时颇尴尬,多得花满楼照应——花家七童真是个最温润和气不过的人,如岳不群那般伪君子还能哄得江湖中许多人与之神交,花七童真正君子如玉,虽与刘大公子接触的时间尚且不足两刻钟,所说的话不足百字,也够刘大公子甚为依依,连害羞矜持的刘姑娘都多冲他福了一礼:“府中桃花正艳,桃花饼不过半日便可得,再有往年桃花酿也还算醇香,花公子若是方便在城中盘桓半日,不妨让大兄送往与您品尝。”
唐悠竹忍不住笑:“花小七的桃花也正艳呢!”
花满楼有些尴尬,却仍落落大方,只道:“唐兄莫说笑,姑娘家名节要紧。”
刘姑娘言语时实未曾多想,只提花满楼一人,不过是看他最是亲切无害,此时被唐悠竹一取笑,也知不妥,早退两步躲到其兄身后去了。倒是岳不群错把“唐兄”作“堂兄”,不免多看花满楼几眼不提。
刘大公子的花花肠子没有那许多,可唐悠竹几声朕、雨化田几声孤,他因站得近,也都听得分明。因此唐悠竹不说往此间知县知府衙门去,只说去往宣旨钦差处,他也未曾多话,连唐悠竹通报一声都不需就直往里头去,也丝毫不以为奇。
岳不群更是个知机识趣的,爽快将嵩山派一干子人交到那钦差卫队手中,也不管费斌等人一口一个“鹰犬”、一言一声“不顾念五岳剑派同气连枝的情分”,只憾然叹一声:“虽江湖义气为重,但朝廷律法更该为先。诸位确实有不法之处……若是被冤枉的,岳某还当为义气不顾己身,可惜……唉!万幸这依法问罪,尚不致死,日后诸位且都改了吧!”
十分遗憾地叹息着走了,竟也不做丝毫趁机黏上糖酥一行之事,不过抱拳一礼,加一句“江湖有缘再见”罢了,倒是那陪着刘大公子一同过来的刘家大管事、刘正风每每客气以贤弟相称的方千驹多说了好些个话,算不上奴颜屈膝,但或者推销自家公子姑娘陪同糖酥一行赏景之类的话,到底不如岳不群洒脱。
唐悠竹看刘姑娘与其兄颇得自己两个弟子眼缘的份上,含笑应了几声,却越发觉得岳不群装到那种地步真心难得。
好在方千驹虽不够君子,却也圆滑,虽很有心与糖酥一行扯上关系,也还知道多言反惹人生厌,不多时便随着刘大公子告辞离去,糖酥一行方行入内,一路侍卫仆妇尽皆视若无睹,却不是岳不群与刘门几个以为的那般身份贵重,不过迷心加摄魂而已。
待得见那张钦差,唐悠竹本待照样迷心摄魂其发,却不料那张钦差一见他,一张本就白胖的脸瞬间吓得越发煞白,冲口竟是:“圣上怎么在此处?”而后惶惶然汗出如浆:“先帝……”
唐悠竹愣了愣,迷心与摄魂照出,却不在让此人将嵩山门下依法查办,反改成问讯之意,却原来,这张大人虽只是礼部一介六品主事,属于酒楼幌子砸下来,能一气儿砸中三个的那种小京官儿,年纪却已然不小,在京中更是已有十来年,因此早年也曾偶见先帝天颜——甚至比起继位不足半年的当今,张大人口中“圣上”二字,更习惯用在先帝身上。
巧不巧的是,唐悠竹好像生了一张与此间先帝年轻时颇为相类的脸。
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