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个时候,众人才发现,在那样激烈的战斗(或者单方面的调戏?)之中,宫九的头发居然纹丝未乱,身上的衣裳虽因他故意往剑锋上凑,很是有些破损,但破损的衣裳之下,皮肉竟无一处不完整!
黑衣众瞪着那破损衣裳上沾到的些许血迹,实在难以说服自己那只是颜料。再加上终于再次回想起来的唐悠竹和宫九两行人的诡异出现方式……
左明珠醒来时已是傍晚时分,宫九调戏黑衣众又花了约莫大半个时辰,此时日头早已西沉,天上明月虽亮,但月光到底比不上日光灿烂,再加上此处本就是林间,即便是秋末冬至之日的树林子并不很茂密,可风摇树影动,饶是这些黑衣众往昔杀人时从不去想阴司报应之事,在心魂被宫九打击得摇摇欲坠之时,也终不免有几分恍惚阴森之感。
而那个只差一点就要拼着给宫九杀死也不肯再对他挥剑的黑衣人,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并转身遁入树林的举动,也击垮了黑衣人头目的最后一丝斗志。
连一句场面话都没留下,黑衣众如黑色的潮水般,隐没在树林之中。
一点红忽然也有了捂脸的冲动。
宫九眯着眼睛笑得又冷酷又傲慢:“下回再继续玩儿哦,小可爱们。”
唐悠竹在心里头默默为那群黑衣人点了一排蜡烛,同时对从九公子的玩耍对象降格成守之可等玩伴撞上来之标的的一点红,却感觉复杂,实在不知道该为他从九公子的玩伴名单中除名而庆幸,又或者为他成了可供待兔之株而默哀。
但一点红却无心关注唐悠竹心里头的琢磨。
他看到了一个很要命的人。
一个穿着一身绣刘海洒金钱的大红衣裳、脖子上戴着金项圈、手腕上也带着金圈子、脚上还蹬着一双虎头红绒鞋的——
老男人。
这老男人看着起码有四五十岁,发须皆掺着半白了,但皮肤颇为光滑,说一句鹤发童颜也当得,偏生打扮得古里古怪,脸上的笑容也憨憨的。
这模样在一般人眼中,不是个傻子也是个活宝。
一点红见之,却是瞳孔猛然收缩。
一点红所隶属的这个杀手组织颇为神秘,漫说外道人,就连组织里头绝大多数同伴,也不知道首领的真面目,然一点红却曾机缘巧合,偶然窥视到薛衣人的剑法。
而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以为首领便是薛衣人,但直到不久之前,他才知道,疯癫痴傻的未必是真傻子,世上本就还有一个词,叫装疯卖傻。
一点红垂下眼睑,他一贯不是个爱思考会多疑的人,凡他生了疑窦,总不至于无的放矢。只是一来到底不曾十二分肯定,二来即便是确认了、那也是教养之人,况且这江湖中,少的从来不是能杀人的刀,而是想杀人的人。
反正将组织底细宣扬出去也无益,一点红怎么会多嘴?
只他也实在想不到,这位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一个唐大仙,一个能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久指点得他剑法更上一层的宫九……
一点红抿了抿唇,他实在想不明白薛笑人为何要出现在这里,他也没有立场去想,包扎好伤口之后,便告辞离去。
薛笑人也没有看他,他此来本不是为着一点红。
薛斌虽不是个敢于直面父亲言明心意的,但也还真不是个会哄着一个在他眼中看来是个傻子的叔叔为他出头的。然而正是因为他仍当着这个叔叔是个傻子,骤然听说大好计划被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装神弄鬼的大仙儿搞砸之后,与人烦恼商议之时,记得避开了他姐姐却不会再小心避着也在施家庄暂住的薛笑人,少不得就让他家这活宝叔叔把他和左明珠、施茵并那叶盛兰谋划的事情给听了去。
不得不说,薛衣人的阴影确实相当巨大,薛笑人自忖本身就是第一个被压迫者,虽他便是养出再多杀手,也不敢真和兄长叫板,不过偶尔却也是敢壮起胆子,借着痴儿痴顽的名头,哭着闹着要他哥哄着才肯睡、又或者硬抢他哥的衣裳鞋袜混穿的闲闹。
如今听了薛斌这一出出的,虽也没觉得大侄儿这般一边由着他姐姐给他定亲、一边又暗地里弄鬼想换个人儿娶的做法有甚高明可取之处,可大侄儿这般作为,虽是偷偷摸摸不敢明火执仗和长辈言论,可在薛笑人看来,敢和他哥偷偷摸摸捣蛋儿的已经是十万人里头也未必找得出一个的俊杰,更巧之又巧的是,这大侄儿看上的那个女子,自身虽未必如何,父亲却也是难得拿十万人里头未必挑得出来的一个……
薛笑人只要一想到薛斌和左明珠若是能多多生下几个儿女,也不求如何青出于蓝,只要有几分薛斌的坏心眼子和左轻侯的悍不畏死,他哥日后那热热闹闹的含饴弄孙日子啊,就让他这个做弟弟的真是满肚子憋不住的笑意。
却不想还不等薛笑人真笑出声,就听说这大好前景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装神弄鬼的家伙儿给搅和了,可不该恨得连一点红都顾不上?
薛笑人打得好主意,一点红什么时候杀都不嫌迟,留着给新人当磨练也使得,到底是一手教导出来的孩子,薛笑人很信他起码三五年来,不会起什么要反过来铲除自己这份暗地儿产业的心思,如此可不就是先装着傻瓜活宝的模样,把那个胆敢装神弄鬼坏了大侄儿好事的大仙儿先给开发了要紧?
说起来这薛笑人也是个奇葩,论来这人都给逼得装疯几十年了,即便不真疯了吧,对逼得他装疯的人也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