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口水与鼻涕齐飞,乌云与黑线一色。
雨化田几乎是用丢的将唐悠竹放回地上去,原先还笑得很惬意的一张脸,顿时白里透青、青里染黑,十分具有水墨风情。
于是笑着的,变成了唐悠竹。
雨化田看着那个无齿之尤的笑脸,忽然很想将这小混蛋塞回纪氏的肚子里头去!
唐悠竹却十分会看眼色,他这些天也想明白了,不管日后如何,眼下他是人在屋檐下,就算偶尔要抬抬头逗逗便宜舅舅,但最好逗完就自己先低下来——这便宜舅舅不只洁癖,连性子都和小表弟似的别扭,只要自己识相点儿卖卖萌儿装装乖,他就是生气也不会怎么的,最多是沐浴时扶小腰脖子又换成捏耳朵罢了。
——但若是不识相、不赶紧儿卖萌装乖……
——唐悠竹一想到十月里头偶然一晚上,这便宜舅舅不知道怎么的,带他飞檐走壁回安乐堂一回,结果正好看到竭斯底里娘面目狰狞地在掐着一个抱枕的样子……
——唐悠竹一想到当时联想起万一那掐的是自己脖子……
——果然便宜舅舅再不温柔再爱恶作剧,也比总是当心梦里头就被亲娘掐死的好些儿!
所以唐悠竹十分有分寸的,拿鼻涕口水攻击一回雨化田的软肋之后,就傻笑着十分谄媚地去讨好,又是爬过去抱大腿……不,基于身高问题,目前只能抱小腿……又是咧着嘴儿笑得口水滴答了他一靴子的,一边还啊啊啊、哇哇哇,不知怎么的甚至蹦出几声听不清是“呋呋”还是“呼呼”的,却歪打正着,虽然时下贺县那儿称呼父亲惯用“阿爸”,雨化田幼年少得可怜的记忆里,用的却是“阿父”。
雨化田现在这个身子过了年也才十二,就算六年之后龙门事了,也不过十j□j。
他此前原没想过要谁喊他阿父,更没想过像有的督公那样认义子契儿的,但忽然给人喊了出来,这么喊他的还是一个他事事亲手料理、足足养了五个月余的娃娃……
雨化田的心情不由有些复杂,用了巧劲本待往前踹的脚也止住了。
纪氏贱人之子,雨化田连那一声“舅舅”都不过是和纪氏互相膈应,阿父什么的更不必提;何况这丑娃娃另一半的血脉,也是他想应也应不起的。
但不管怎么说,雨化田连同梦中经历一起算的话,堪堪也将及冠了,此时给唐悠竹几声似是而非的称呼,勾起些心思也正常。
当然雨化田还是很理智的,他就算日后想要义子契儿,也必不会要纪氏的儿子,不管那另一半的血脉为何。
可忽然想起来,丑娃娃这样又会爬又初学发音,看着起码也该有j□j月的模样,总算和七月初那个能岔开些时日——说起来,也到了将之过明路的时候了。
总不能这么六年都养在密室里,就是唐悠竹没见过外头的世界、不觉得如何,他也不可能整整六年都只留京养孩子啊!
是以腊八过后,雨少监府就多了个小主子,雨化田不曾多做解释,只当着人叫丑娃娃喊他“叔”。
亲戚叔伯也是叔,称呼内侍也可以用“大叔”,又有些儿本事的内侍就多有过继子嗣的,虽像雨化田这么年幼就养孩子的不多,但像雨化田这么年幼的少监此前也未有过,因此便是永宁宫里头也闻得些风声,万贵妃却也不以为意,还赐下许多小孩儿用的东西:“我也用不上了,你只管拿去顽罢!”
——其中甚至有一套玄衣纁裳、两肩行龙礼服!
雨化田初看时很是吃了一惊,甚至不及细想他少监府中是否有哪个胆大包天的,竟敢窥视他的密室、更向永宁宫高密,忙忙下跪不敢受,还是万贵妃笑着指给他看,那行龙乍看不显,实际上却不曾露爪,更兼首尾相连,憨态可掬,实算不上正经龙纹;而章纹更只是万寿团圆回字纹,配套的中单更是用得极细的棉布,并非素纱,领亦不曾织得什么纹路……
看似皇太子礼服,其实似是而非,虽本朝服饰管理严格,但他少监府的小主子,又是万贵妃亲赐,家居里头穿着玩玩,也不算十分大事。
又听万贵妃抚着那衣上章纹叹息:“当日深儿高兴极了,还没抱着孩儿、只听得收生嬷嬷一句‘喜得麟儿’,就连声说要立太子,连冕服都早备下了,还是本宫恐怕孩子太小、册立礼仪上太折腾,便说且等他大些……深儿很是遗憾他早早儿备下的冕服用不上,本宫就做了这么一身似是而非的哄他……这万寿回字纹还是本宫亲手绣的,原也想着让他长寿安康,没想到……”
雨化田越发心下凛然,想到丑娃娃的身世,饶是他不信鬼神,也不禁有些“莫非真有天命所归”的感慨。
万贵妃叹息两句,也不肯再多言,只道:“反正我也再用不着这个了,你便拿回去给小孩儿穿着玩罢。难得我见着你投缘,给你也好过在库房里头白放着可惜,也免得我不拿出来想着、拿出来时见着又伤神……”
雨化田思忖片刻,也不曾推辞,恭敬叩首之后,便接了下来。
万贵妃宫里头这样的衣服居然不少,足足给雨化田收拾出来一大车,还笑着叮嘱他:“若不够用了只管再来要,若是府里头的人养不好小娃娃,也只管说,宫里头哪个你看着会养又合适的,只管挑去,本宫这点主且还做得。”
雨化田神色越发恭敬,又带了几分亲近之意,陪着万贵妃在御苑中跑了半天马,方才出宫。
正月初二,万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