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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写下这诗时,眼前的少年尚未出生,一晃已是匆匆数十年过去。而他,也是行将就木的老人了。一生功勋卓著,难道真的要晚节不保么?他这次真的能够火中取粟么?身死之后青史会如何评说?

谢陌知道魏国公此时内心定然是几十年的过往在翻滚,她也不再画蛇添足多说什么,只自行在一旁坐下。好半天才听到魏国公问:“你们云阳老家的人没有受连累吧?”

“还好,目前只是长房的事,还没有波及其他各房。只是,如今娘娘……”谢陌的声音低沉下去,任由魏国公去猜后面的未竟之话。

谢家背的可是通敌的罪名,而这个敌便是魏国公府。之前被高举轻放,不外两个原因。第一,谢陌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第二,谢晖与魏放的婚约可能对朝廷还有用处。可是,归根结底人人都心知肚明,第一条更要紧。如今谢陌毁容,这简直可以说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想起相交数十年的老友,如今一家老小差不多是被自己推到了断头台上,魏国公眼里一抹沉痛。

他当然是有私心的,想保全阖府上下,而魏明博再怎样也是他的儿子,而且是曾经寄予重望的嫡长子。他说的话对魏国公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他说交出了兵权,皇帝此时说得再好听,日后腾出手来还不是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魏家。只有手里有兵权才是真正能自保的。皇帝给魏家的安稳是与谢家连在一起的,如今谢家都这样了,魏家还怎么与他们同气连枝。如今他们手里有兵权,在魏地又得人望,看准了时机再下注,到时候不管得胜的人是谁,魏国公府都可立于不败之地。

魏国公虽然一直没有将信物交给魏明博,倒也默许了他的做法,任他趁势占了魏地附近富庶的地方。再听说了天下动荡,而魏地繁华依旧,他心下也是很安慰的。

只是,如今面对上门讨说法的世交子侄,魏国公却是颇为心虚。为了他的一家老小,却把老友一家老小置于那样的境地,着实是惭愧。一开始,他对这个谢隋的身份是有怀疑的,觉得颜大娘嫁过来十一年了,如果是别人刻意假冒也说不定一时看走眼。于是让老妻在外看着,若是相貌真的是谢家人的相貌再带进来给他瞧瞧。结果对方直接就把自己当年狂醉之下写下的诗呈上,那首诗事后他只对老妻说过。除了谢家人断无其他人知晓,他又没刊印过诗集广而告之。

按说,这谢隋该叫他一声伯父,却一直生疏的以‘国公爷’呼之,而且面上很是冷然,心底的怨气昭然若揭。这个年轻人说话并不咄咄逼人,但是却像是打了他两记耳光一般。魏国公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如今,老夫也无话可说,贤侄先在府里住下可好?其他的事,咱们再思量。”

谢陌想了想,药也不能下太猛了,于是抬手保拳,“敢不从命,只是谢隋在外头听了些传闻,心里实在有些惧意。”

这话是又刺了魏国公一下,他抬高声音叫了魏放进来,“招呼叔父到你的院子里住下。”

“祖父放心,叔父也请放心。”这便是要魏放一定保她万全了。想来他也是十五六的人了,从小那么艰难的在继母敌视下长大,被指婚后处境更是不妙,但都能化解了,在府内定然也有自己的势力。谢陌来时便想过了,她只要能让魏国公相信她是谢家人,几十年的老交情还有心底的愧疚,甚至可以说她在这里代表了另一种选择,他一定会保护自己周全。所以,那些个钦差在府内府外被杀,跟她如今可以住到魏放那里,就是有没有心的差别了。

“国公爷好生休养,谢隋告退。”说完便跟着魏放出去。路上见魏放似乎挺难过的,是为了她‘毁容’的事么?

“孙少爷”

魏放停住脚步,满面苦楚,“叔父,您能别叫我孙少爷么?”

“你是在为我家娘娘难过么?”

“当然是,女子毁了容貌是比天还大的事。尤其陌姑姑是那么爱美又那么美的人。”

“你挺怜香惜玉啊,可是你怜惜的对象弄错了吧。”谢陌沉下声音。

魏放一向少年老成,听她这么说却是涨红了脸,“叔父不要乱说,我离开的时候还是个六岁不到的孩子呢,只隐约记得陌姑姑很美,而且很爱美,长得不好看的人她看都懒得看。如今……”

谢陌摸摸脸,她要是真的变成了丑八怪,怕是连镜子都不会照了吧。在宫中自有万紫千红,如果真的毁了容得自卑死吧。那些女人故作同情的眼神,还有那些同情的话语淹也能把人淹死。不过那样的人,在宫里应该就不会再有人加害了。

魏放奇怪的看她一眼,对他一个男人摸脸的行为觉得很是古怪。谢陌恍悟把手放下来,“听说妞妞长大了,同娘娘很是相像。”

毕竟是少年人,魏放听了这话,好容易消退的红晕又涌上脸,然后又满是担忧的说:“不知道谢爷爷一家怎么样了?”

“我动身的时候还好,可是如果你家还是这样,恐怕你和妞妞就要有缘无分了。朝廷如今没能赢得胜面,战争恐要旷日持久,朝中请杀通敌的谢家的声音此起彼伏。”

魏放脸上一黯,想要张嘴,却又觉得此刻言语很苍白。他说得再好听,国公府的兵马就是作壁上观,甚至父亲还趁机扩张势力,那也是白说。

再回到魏放的院子,谢三已经被接进府了。虽说魏放会保护她,但还是有谢三在身边安全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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