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章
当时,梁启诚身陷囵囤,她只觉得天都塌了下来,他又受了伤,生死不明,她就什么旁的都顾不上了,娘家帮不上忙,梁家又无计可施,找上赵琛也算是病急乱投医。
当时心心念念,被热血冲昏了头脑,只想着梁启诚能出来,她什么都能承受。
事实上……
事实上,赵琛并没有说错,她是真的想反悔了。
赵琛身边岂是好呆的?
他也不是那等专情之人,后院里妻妾成群且不必说,每隔一两年,王府里总要抬进个新鲜美人的。
他的心里有孔桢,有薛敏,就算白琼,也有家世可以骄之同侪。
她白璇可没有本事跟赵琛的妻妾斗,前世里,她就是她们的手下败将,莫非今生还会反败为胜不成?
前世里,她还有个瑞哥儿是生命支撑,今生又有什么?
孑然一身,连个子嗣都不会有。
就是亲生的母亲,心里也已经当女儿死了。
她被梁启诚宠了这半年,生活恬静安宁,再也承受不来这天翻地覆的改变。
前世里,她是英王府侍妾,被关在寻荷小筑,一年来见到赵琛的次数,屈指可数。
从不知道夫妻之间,竟可以如此甜蜜。
她早已经被梁启诚的温柔惯坏,根本无法想象没有了梁启诚的生活。
死了倒好,梁启诚也用不着左右为难。
她清清白白而去,倒也能不拖累他的名声。
倒也不枉相识一场,他为了她承受了那么大的委屈。
生又何欢,死又有何惧?
白璇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落,心肠却越发硬了起来,手上越发使力,金簪入骨,疼得身子都缩了起来,挨着床柱,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意识渐渐地模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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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从进芙蓉园起就一直提心吊胆的,她曾是欧阳家的婢女,见多识广,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都见过,把白璇和赵琛之间的那点事儿都看在眼里,只锯了嘴的葫芦般,一声不吭。
英王爷位高权重,他的事情,又岂容得她一个小丫鬟置喙?
朱雀只眼观鼻鼻观心,守着白璇前后服侍。
雪下得大,她站在自己住的下人房里,打开一扇窗户,往外头眺望。
入目皆是白茫茫一片。
如今,她们住的房子,叫“抱石别墅”,在芙蓉园里头。
屋后是一座玲珑小花园,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通往陡峭的悬崖。
此外,三面环湖,此时,被雪映得晶莹剔透,冰光粼粼。
只是,进出靠着画舫小船,没有别的路,像是上了孤岛般,出不去,也进不来。
有英王爷在,白璇过得自然是养尊处优至极。
清净是清净,却像是坐牢一般。
朱雀暗地里猜测——
莫非是王爷怕她主仆二人逃走,才命了她们住了这里。
只这几天来,朱雀冷眼旁观,只觉得英王爷对白璇当真是有些上心的。
他自然是个大忙人。
英王府离芙蓉园也有些远,他却是每日里都要冒着冷风,骑马来一趟的。
男人对女人有没有情,一眼就能够看透。
赵琛守着自家主子,就跟蜜蜂绕着花蜜般,腻人得很。不过这也不奇怪,谁不重颜色,貌美如白璇这般地步,也是少见的。
反而白璇冷淡得很,避了人,常以泪洗面。
英王爷,大爷,白璇……
还不知道这三人要怎么收场?
朱雀叹了一口气,才关好窗户,往正房而去。
寝房的门却关得严严实实的,朱雀伸手推了推,纹丝不动。
门自里头被锁住了。
朱雀拍了拍门:“姑娘,姑娘,你在里头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芙蓉园里头下人见了白璇都口称姑娘,朱雀只得跟着改了称呼,也是不想被闲杂旁人看出真正的身份。
屋子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
房门反锁着,自家姑娘躲在里头,怎么不出声?
莫非……
朱雀长于大宅门,见过的事情多,一时心乱如麻,吓得魂飞魄散:“姑娘,姑娘,开门!”
她一连唤了好几声,里头都没有回话,急得嚎啕大哭,尖叫起来:“快来人,快来人!”
一时,飞快地来了两个腰肥膀粗的仆妇,强行把门撞开。
里头,白璇挨着床柱歪着,身子都软了,地上淌着一滩血。
她这是自戕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她怎么这么想不开。
朱雀手脚都在打颤,忙上前扶了白璇,口中不住道:“快请太医来!快请太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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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冲冲而去,败兴而归。
赵琛策马回到英王府,进了风雨山房,还是脸沉沉的,面若寒霜。
芸儿领着倩儿正忙着收拾书案,见他进来,忙迎上前去:“爷——”伸手接过赵琛手中的大氅,搭在椅背上。
他头发上还有些刚融化的雪片,芸儿忙拿了帕子去擦,一靠近,就听见赵琛呼气声浓浊,胸膛不住起伏,像是气得狠了。
芸儿心惊胆战,手上不由顿了一顿。
就看见赵琛摆了摆手:“你二人先下去!”
“是的,爷!”芸儿忙应了一声,带了倩儿退下。
他满肚子都是恼火——好你个白璇,还真是不识抬举。
除了跟孔桢是打小的情分,他还真没有在哪个妻妾跟前这样做小伏低过。
不说玉夫人之流,就是薛氏和白琼,见了他,也没有谁敢皱眉头,不笑脸相迎,百般讨好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