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之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鲁记者觉得呢?激进和保守的路都是有人走出来的,新的路也不是不可能走出来。”
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鲁一苹将易之说的这句话在嘴里咀嚼了半晌,半晌,才深深呼出一口气,“说得太好了。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只是,您恐怕是这条路上的先驱吧?须知地上原本是荒野,您恐怕需要面对很多困难。荆棘、巨石、河流、野兽……”
“然而总有人要去走这条路的。”易之斩钉截铁地说,“总要有人去承担的。”比起那些一无所知,在探索的路上跌跌撞撞,化为累累白骨为后人铺起道路的先驱者,他至少拥有另一个世界前人的经验,不会走上弯路。而那些纷杂的言语,事实上并不能让他如何,那么为什么他要逃避属于自己的责任呢?总有人埋怨自己为什么无法成为一个伟人,他们却从来不知道,所谓的伟人,在获得无上的光辉之前,先要承担无数的责任。
鲁一苹的眼睛中浮现了清晰的敬意。这里不是那个道德败坏的世界,如易之这样的文人们,从来言出必行,他们所说的话,都是发自内心的。而这样崇高的行为和言语,从来就是人们所崇敬的。
“我们言归正传吧。您所说的路,究竟是怎样一条路呢?”用了些时间收敛起自己的情绪,鲁一苹挺了挺背脊,似乎要做出更加恭敬的样子,问。
只有易之知道,就在刚才,他说出那些崇高的话语的时候,他真正下定了决心,要把自己说的话变成现实。他渴望为这个而陌生而熟悉的华夏做一些事,他渴望成为如那些文人一样崇高的人,他渴望在这个世界留下自己的痕迹。
“我所说的第三条路,应该说是集合了激进派和保守派主张的优点,从而糅合出来的中立立场的派别。用相对简练的语言概括的话,可以说这是‘华夏特色发展道路’。”灵感来自于中特理论,在那个时代的人,哪个不会说两句?
“‘华夏特色发展道路’?”听起来有些意思,鲁一苹记下这个词,在这个词下面划了两横标注重点。
“这么说吧,所谓的华夏特色发展道路,就是一方面必须维持优秀的华夏传统文化,保持整个大中华文化的完整,保留我国本身的特色。但是同时,应该对外来文化包括激进派所主张的那些东西,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即所谓的‘拿来主义’,只要有好的,优秀的东西,我们就要学会吸取,而并非是抱着天朝上国的骄傲而不愿意学习。”说这些话的时候,易之越发感慨于原世界历史上那些人的才学惊艳。他所引用的这些词句和理论,都是最精准,最一针见血的东西。每一个点都能扩展为一大篇策略,无论是在文化上还是治国上。
鲁一苹记述都快记述不过来了,易之所说的这一段话中亮点太多,很多闻所未闻的理论就在他上下嘴唇一碰的时候出现了。他已经可以想象当自己把这篇采访稿发出之后,会在整个华夏甚至是国际上引起多大的风潮。而不过二十余岁居然就能说出这么多令人惊讶的理论的易之,果然是智慧天授吗?太让人惊讶了。
“我们必须考虑到,虽然当前有很多西方国家通过各种制度的改革走上了强盛的道路,然而西方国家的国情和我国是完全不同的。中华有着中华独特的文化,比如数千年的大一统思想,比如儒家传统的各种观念,比如对宗族和人情的重视。这些情况都决定了在华夏这个国度,生搬硬套西方的那一套是不行的。这必然会造成水土不服。”
“或许有人会说,只要将制度实施下去,即使有水土不服,也会因为制度而渐渐改变,最终走上西方曾经走过的道路。然而我要说,这种看法恐怕有失偏颇。我们必须看到,虽然在表面上约束一个社会发展的力量是制度——政治制度,经济制度,法律制度等等。然而在制度之上,约束社会运行的力量实际上是一个社会的文化。文化决定着每一个人的思维方式,行为处事,原则,还有很多其他的方面。最典型的一个例子就是,属于中华文化圈的我们,绝大部分人,因为中华文化的影响,打从内心是更加重视群体而非个人的。人情往来,宗族,亲友,这都是我们无法摆脱的东西。而这种情况下,想要将西方更加注重个人的一些观念强行灌注在人们的思想中,反倒会引起思维混乱,甚至于社会道德败坏问题。当然,我不否认一切问题的根本都是利益问题,利益在很大程度上推动着社会的进化发展,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然而在制度之前,必然是文化。”
“当然也会有人说是否能够用西方文化全盘取代中华文化,这样的话实行西方制度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然而在这件事上我需要说亮点。第一,中华文化扎根在我华夏大地上五千年,用西方文化取代它,需要多久?又会引起多大的波折?第二,如果我们用西方文化取代了中华文化,我们还算是炎黄子孙华夏儿女吗?”
说到这里,易之长舒一口气,“我的想法大概就是这样。”
而鲁一苹,听易之说着这些话,只觉得目眩神迷,易之说的东西实际上他也思考过,然而他只是有一种朦胧的想法和感觉,没有办法形成易之这样系统性的观点,如同隔着一层纸看世界,而如今,易之将那层纸戳破,通过这被戳开的小孔,鲁一苹看见了另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