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
已近午时,外头终于有宫人禀告说探花使回来了,众人的目光不由得全都集中到院门口。文武百官大多没见过这二位探花使,纷纷低头议论,指指点点。
江左沈家的那位少年郎才将将十六岁,身量未成,一团稚气,看起来还像个小孩子,倒是萧子澹继承了父亲的高大身材,比沈家小郎要高出大半个脑袋,愈发地显得身长玉立,风度翩翩。
陛下真是好眼光!众朝臣心中暗暗称赞,同时也暗自琢磨家里头是否还有未出阁的女眷,这般出色的好儿郎,就该收做自家女婿才好。
二位探花使将折来的鲜花呈上,又分别赋诗一首,尔后便是各位新科进士们表现的时间。虽说两街探花使将风头抢去了大半,但毕竟皇帝陛下在此,文武百官齐聚,只要是有机会,谁不想能在此表现一二,但凡是被哪位大人另眼相看,日后的前程便有了指望。
芙蓉园里热闹非凡,杜蘅看起来心情不错,不像平时那般端着架子高高在上,脸上难得地还带上了笑,看着冯贵妃的时候眼神甚至还能说得上很温柔。冯贵妃只当是身上的玉花生起了作用,心中愈发得意。
唯有龙锡言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地抬头朝天上看一眼,皱着眉头,仿佛有心事。朝臣们素来有些怵他,见状也不敢多问,只假装没瞧见。过了半晌,还是杜蘅实在看不下去了,使宫人过来唤他,待将他叫到面前,这才低声问:“怎么了?今儿怎么心不在焉的?”
龙锡言皱着眉微微摇头,“我也说不好,就是觉得心里头有些发慌,不知道是不是五郎出事了。”他说罢又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危言耸听,毕竟,龙锡泞和怀英一直在一起,他若出了什么事,十之□□还是因为怀英的缘故。更何况,龙锡泞真要遇到什么危险,不管怎么说,示警的机会总是有的,断不至于这般风平浪静。
杜蘅深知龙锡言的性子,他绝非大惊小怪之人,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有这种感觉?他沉吟半晌,低声商议道:“你若是不放心,就先回去瞧瞧,左右这里也没什么事。若是有什么意外,赶紧给我报个信。”这些天来韶承一直没有动静,杜蘅总觉得他好像在酝酿什么大阴谋。
龙锡言点点头,飞快地告辞离开。
…………
西街柳叶巷
整个巷子像是被雷劈过,残垣断壁,一片狼藉。龙锡泞强撑着一块断石勉强站起身,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胡乱地抹了把脸擦去嘴角的鲜血,通红的眼睛直直地瞪着不远处的韶承,沙哑着嗓子喝道:“来啊,再来啊。”
韶承的样子也不大好看,虽说他比龙锡泞年长数千岁,修为也远非龙锡泞所能比,可龙锡泞这股子不要命的狠劲儿也让他很是头疼。他并不想杀人,尤其是龙王那热闹又护短的一家子,若龙锡泞有什么三长两短,不管是老龙王,还是龙锡泞那几个不讲理的兄长,都够他头疼的。
“小五啊,”韶承耐着性子劝他,“你何必这么死心眼儿呢。虽说你悟性高,仙根纯粹,可到底比我小了几千岁,不管今儿怎么拼,也不可能是我的对手。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心平气和地好好商量。那三公主原本就与你不和,就算你为了她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她可承你的情?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我知道你在等什么,不就是想等老三和杜蘅过来救你?可你仔细想想,我若是没有万全之策,怎么敢来京城找你们。你就算等到天黑,恐怕也等不到援兵。而今你面前就两条路,要么现在就把三公主交出来,你我就此别过,要么,就是你战死,最后我把她领走。不管怎么说,最后三公主都保不住。”
不能不说,这韶承的确有几分口才,躲在墙后的怀英听了都不得不对他佩服有加,就算是她自己,听了这些话,也难免替龙锡泞觉得有些不值。
既然龙锡泞不是韶承的对手,就算他挡在前头,恐怕也阻止不了韶承的追杀,与其白白地让龙锡泞丢了性命,倒不如她自己主动站出来,也省得龙锡泞再受苦。
她心中如此一想,便立刻作了决定,深吸一口气从墙后转了出来,梗着脖子朝韶承道:“你不就是想抓我么,我跟你走就是,不必再牵连他人。”
“怀英!”龙锡泞顿时就急了,不顾身上的伤猛地上前拉住怀英的手将她往身后拽,又气又急地低声骂道:“你犯什么傻,真跟了他去,还有什么活路。我们再坚持一会儿,再等一会儿,三哥和杜蘅就能到了。”
他伤得重,这会儿又急,一不留神喉咙就被血呛到,弓着腰开始剧烈的咳嗽,直咳得一脸通红,连站也站不稳。怀英艰难地扶着他,眼泪都快出来了。
从他发出警示到现在已经过去足足半个多小时,却连他们的影子也没瞧见,怀英十分怀疑他们压根儿就没发现龙锡泞的示警。
怀英轻抚龙锡泞的后背,双眼含泪地看着他,有点想哭,却出不了声。她心里头有很多很多话想要说,可这会儿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从龙锡泞突然闯入她的生活到现在,其实也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可是,他却好像已经成了她生活中的一部分,虽然她总是和他吵架,动不动就鸡蛋里头挑骨头地对他挑三拣四,可是,怀英心里很清楚,她是真正地把他当做非常重要的人。
“不行,不行!”龙锡泞看着她的眼睛,心里生出一种无法言喻的绝望,他很难过,胸口闷闷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