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有过一个孩子。”emily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窗外,淡淡的语气看似毫不在意,但是我的余光看到她双手的食指正重重地抠弄着自己的拇指,细致的下颚紧绷着,透着令人难以忽略的压抑。
emily曾经有过一个孩子,这件事我并不是不知情的。虽然她以为我还小,当然9岁也的确不能算是成熟。但是,我还是通过社区里几个长舌的阿飘了解到eily自己和那些心怀晦涩的人所认为的。emily并不知道自己孩子的父亲是谁,十几岁的她无助地选择了放弃这个孩子,我并不能说这样做到底算不算对,对于emily而言,当时的她并不具备承担另一个人的生命的责任感或是其他什么的,对于她,这无疑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但是另一方面,那个孩子,我并没有看见过,大多数还不具备意识的婴儿,是不具备完整的灵魂的,他们大多飘散在时空中,直到遇见另一个极其难得的机会,重新投生人世,此间的困难几乎媲美亡者复生。但是这一点,emily并不知道。也无人能够责备她的选择。但我却又明白,emily的表现,并不仅仅是悔恨自己荒唐的过去。
“那时我还没你大。”emily仿佛有了诉说的意愿,她看着车窗外的光点,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任由霓虹不断地在她的脸上映出斑斓的色彩。
我默不作声,脚下却放松了油门,因为我知道,这并不是一个简短的故事。dave叔叔让我载着eily,也是为了让她说些什么。并不是为了了解案情,而是为了她的状态。探员也不过是个普通的人,没有必要挖开伤口,处处直面软伤。他们从不想让自己的同事、朋友为了工作将自己磨练的刀枪不入,在大多时间内,组员们的利益、心情和其他民众一样值得尊重。
“多大?”我空出一只手将emily扣在背后的安全带拉了拉,示意她扣上,口吻轻描淡写地仿佛我根本没将她的话听进去。
“16?17?我不记得了。”emily的姿态就像喝醉了酒,软绵、轻佻、浑不在意。谁会知道她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段日子里的每一个细节,煎熬并没有让她如愿地躲避遗忘,而是总在午夜梦回时折磨着她每一根神经,“就像每一次一样,我又转到了一个新的学校,新的社区,新的读书会……就连商店街卖的玉米浓浆的味道都是新的。”她轻轻地喟叹了一声,带着淡淡的鼻音。“除了依旧飞来飞去的妈妈。e,那时的我没有朋友。我每天从图书馆回来的时候,最坐在街尾的咖啡店,看着其他同龄的人结伴而行。对于那时的我来说,没有什么比融入那些人更重要、更迫切的了。为了这个,我可以做任何事。”emily终于转过头,无比认真但又苦涩地反复说着,“anyt!”
“于是,我怀孕了。而我根本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候选名单长得让我前所未有的羞愧。”emily的声音渐渐有些起伏,“就算如此,我还是没有融进那个圈子,所有人都放弃了我,就连神父,神父都不允许我进入教堂,因为,堕胎是不被神所宽恕的。可是,就在我痛苦得几乎失去了我个人的意志的时候,有两个人出现了,让我如此真切地看到,其实我早就拥有我想要的友谊。是他们,陪着我去医院堕胎,握着我冰凉的手无比坚定地走进教堂,告诉神父,如果神不能原谅我的错误,那么他就没有存在的价值,因为他不明白,我根本没有错。”emily的嘴角微微地勾起,淡淡的细纹让唇边一片柔和,“你完全不能明白,在一个教会区,在无比虔诚的基督信徒家庭,这样的话是多么的艰难。但是他们并没有任何后退,在那个时候,我觉得世界上最勇敢、正义的存在,不过如是。”
“lban就是其中之一?”我轻喟一声,将车停在了路边,看着渐渐墨黑的夜空被路灯点亮,没去观察emily脸上的表情,甚至关掉了车灯,让车内陷入一片晦暗中。
“yep。”emily缓慢地头,发梢从肩膀滑落,和衣服摩擦发出窸窣的声音。“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她重重地靠上了椅背,“在认识我之前,他们甚少撒谎,成绩优异,不像其他青春期男生一样肆意妄为。但是,在那件事后,他们开始叛逆,开始怀疑自己的信仰。甚至吸毒。”emily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悠长地、沉重地吐了出来,却仍旧有未尽之意,“那才是让我最害怕的。就算我学过的所有……所有可称为理论的东西都帮不了我,愧疚这种感情,无论自己武装得多么好,都会从细小的狭缝钻进来,渐渐腐蚀掉、鞭挞着你的心,就和回忆一起紧紧锁在一起。”
我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事实上,我并不会安慰人。从小到大,上一辈子直到现在,我都没有真正品尝过生活的甘苦,我的心理年龄,仿佛随着曾经逝去的岁月一起消逝在记忆里。我给不了emily任何有建设性的意见,甚至给不了她有效的开解。emily比现在的我大十来岁,令我羞愧的是,心理上,这个女人,她比我成熟何止十倍。我知道,她不是不明白如何放开自己,只是不愿意。
我帮不了她。
我羞愧地想着,“这不是你的责任。”这是我唯一可以出说的话。
“我知道,”她回答道,但在良久之后,她又轻缓得几乎无声地告诉自己,“但是我不能。”
“我以为我会和ossi说这些事情,没想到会和当年那个迷路的小豆丁一起回忆我惨绿的少年生涯。”emily笑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