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瑾脖子上带了伤,这事儿自然瞒不住了。顾嫣然本以为孟家人会让她们立刻转去别的闺学,没想到林氏虽然一脸心疼,却到底是答应了孟瑾继续留在昌平侯府,只问顾嫣然姐妹两个:“可吓着了?若不然,缓几日再去?”
嫣然笑笑:“没事的。倒是表妹和二妹年纪小,不如——”
林氏摇摇头:“景泰公主年纪与你相仿,必定是与你和瑾儿一班,玫儿和怡儿年纪小,与她不大朝面,倒是好些。只是,怕有那要逢迎公主的,背后难为人。”
孟玫昂起小脑袋:“我不怕!我会小心的,不让别人欺负我。”
林氏笑着摸了摸女儿的脸:“是要小心,不管什么时候,都跟你怡表姐一起,莫落了单。”
顾怡然有些害怕,但看看孟玫,有些话又说不出口。顾嫣然沉吟道:“我瞧着宁泰公主性情温和——她身边那个伴读是什么人?”
林氏笑了起来:“宁泰公主生母虽是婕妤,但早逝,她是已故皇后抚养大的,自然与景泰公主不同。”她将不同两个字特意念得重些,又道,“至于她的伴读,是潞国公的女儿,闺名叫陈云珊。”
顾嫣然把这话在心里过了一过,有些明白林氏的意思了。宁泰公主在皇后膝下长大,自然跟晋王是一派;而景泰公主是德妃一派,姐妹两个自然不同,否则今日她也不会开口替孟瑾解围。孟家敢让她们继续去闺学,里头也有宁泰公主的关系。
至于宁泰公主的伴读陈云珊,居然是皇后母家潞国公府的姑娘,算起来是皇后的侄女,身份比王姝只高不低。看她今日最后那个小小的手势,顾嫣然觉得这姑娘很有趣,若是有机会倒想结交一下。
林氏到底是心疼女儿,说了几句话就叫孟瑾去休息:“今儿都受惊了,明日在家里松散一日,过几日学里休沐,我们一家子去西山报恩寺上香去。”
女孩儿家出门不易,除了去闺学,上香就算是出去玩耍的难得机会了,孟玫顿时欢呼起来,扯着母亲道:“要吃报恩寺的米糕!”
林氏好气又好笑:“是去给菩萨上香呢,你只惦记着吃。”
孟玫嘻嘻笑着,拉起顾嫣然的手:“表姐,报恩寺的米糕做得可好呢。”
“还拉扯上你表姐了……”林氏轻轻拍了她一下,“学里的功课做完了没有,还不快去。”
顾嫣然姐妹两个也回了自己屋里,见没了旁人,顾怡然才小声道:“姐姐,你怕不怕?”
“没什么好怕的。”顾嫣然看她脸色有点发白,知道是吓着了,“舅舅是弹劾茂乡侯府获罪的,爹爹丢官也与茂乡侯府有些关系,如今我们要在京城里长住,就是换一处闺学,也有那些要逢迎公主和茂乡侯府的人,早晚是要碰上的。”
这么一说,顾怡然反而更紧张了。她是庶出,但因能出来应对客人的时候顾运则已经做了知州,在一地也算是高官了,别人家的姑娘纵然看不上她庶出的身份,最多也不过是不加理睬罢了。如今进了京城,她想过父亲贬官之后必然不如从前,可却没想过跟孟家扯在一起,居然是要得罪这么多人的。
“怕什么。”顾嫣然轻轻拍了拍她,“你看表姐今日,连公主也无可奈何。我们自己行得端走得正,不要让人拿住把柄就行,纵然是公主贵女又能怎样?”
顾怡然想想孟瑾拿着金簪抵着自己喉咙的模样,脸色更白。顾嫣然看她这样儿,只得叹了口气:“你若是害怕——”本想说让她在家里多歇几日,转念想到四人入学,只要有一个不去,必然会被人笑话胆小,话到嘴边便又改了,“紧跟着玫表妹,只管念书就是。如今你也大了,未必进了京城,反而整日缩在家里?就是父亲母亲,出外应酬也是要遇上这些的,没什么可怕,过些日子你就知道了。”
顾怡然仍是惴惴的,顾嫣然看她这副模样,也不想再说,随口让她休息,便去寻孟素蓉了。到了孟素蓉门口,却见锦心在外屋做针线,见她来了忙往屋里指了指,笑着无声地说了两个字:老爷。
顾嫣然便知是顾运则回来了,不好进去打扰,就在锦心旁边坐下看她刺绣。只听屋里顾运则的声音道:“……馆里确是冷冷清清的,书籍堆积如山,只是人手不足。听说我与舅兄要入馆,宁学士欢喜得很呢。不过,馆里也颇有些真正有心编书的人,有些老学士,听说是从荣熙朝同文馆刚建好的时候就入馆了,一辈子都消磨在书山里。”
他是没有这份耐心的,可是对这样的人也难免敬佩:“我去瞧了编纂《括地志》的那间分馆,各种书籍尽有,可是都未必与如今地况相符,缺的就是那些在外头跑过看过的人。”这也是自然的,外任虽不如京官尊贵,却比京官富贵,若不是像他这样被贬了官的,谁肯回同文馆坐冷板凳呢?
“编《括地志》的周先生年轻时倒是跑过不少地方,只是如今年纪大了,又有风湿之症,是不能出去的了,听说我在湖广任过,十分高兴。”顾运则说到这里颇有些意气风发,“我打算先将历任过的地方修订完毕,然后就出京去,毕竟湖广一带水道密集,百余年间变化极多,总要亲至其地才好。”
孟素蓉掩口笑道:“瞧老爷高兴得这样儿,竟是迫不及待要出京去了呢。只是外头辛苦,眼瞧着天气又热了,老爷如今不比年轻人了,且得当心自己身子。”
顾运则自贬官后一直有些闷闷的,如今自觉英雄有了用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