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连忙起身跟在后头,捉个空儿悄悄拧了顾怡然一把,低声埋怨道:“你哑巴了?就不知道跟大姑娘多说几句话?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木头!” 一样是女儿,怎么自己生的跟太太生的大姑娘差得这般远?但凡她有大姑娘一半灵秀,她也能抬抬头。想到这里,柳姨娘就不由得觉得自己命苦?当初一样是生孩子,怎的别人能生儿子,自己就只能生闺女?若是也命好能生个儿子,哪怕呆些呢!
孟素蓉在家做姑娘的时候身子就不好,嫁进门来两年才生了顾嫣然,生产时又有些伤了身子,按郎中的说法,日后只怕难有孕。顾老太太做主将两个姨娘的避子汤都停了,结果一年之后两个姨娘差不多同时有孕。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柳姨娘先生,却是个姑娘,白姨娘后生,却生了个儿子,就是顾家的长子,顾浩然。
自打两个孩子落地,柳姨娘没少背着人哭自己的命不好,但哭又有什么用?白氏本就比她得宠,生了庶长子后在庄家的地位更是稳固,柳姨娘除了自叹命苦,也只能转过头来加倍地讨好主母。可惜孟素蓉虽然没怎么难为她,却也冷淡得拒人于千里之外,那两个丫鬟锦眉和锦心可不是好对付的,这日子真是……
柳姨娘在那里自怜自艾,顾怡然却抿着嘴唇从眼角看了她一眼,手缩在袖子里,揉了揉被拧得生疼的手背。耳朵上的珊瑚坠子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晃动,一下下擦过脸颊。这几颗珊瑚珠虽然不大,但颜色艳红,顾怡然虽然年纪还小,也知道这是好东西。她今年才八岁,之前虽然穿了耳朵眼儿,也不过是戴一对金丁香,现下大姐姐却一下子就送了她这么一对珊瑚坠子。这样的好东西,大姐姐随手就送了出来。
顾怡然悄悄抬眼看了看顾嫣然。顾嫣然耳朵上戴的是一对白玉贝壳坠子,没一点儿杂色;头上梳的是小流云髻,插了一支赤金簪子,那簪头上是一只小小的蝴蝶,两扇翅膀颤微微的,随着顾嫣然的脚步轻轻晃动,栩栩如生。这根簪子,过年的时候还没见顾嫣然戴过,显然是为了今日的生辰新打的。
一样都是顾家的女儿,只因大姐姐是太太生的,就有许多的好东西,太太的嫁妆丰厚,将来还不都是大姐姐的?而姨娘——除了会抱怨她不机灵、不是个儿子之外,什么也不会做……顾怡然更深地低下头,紧紧抿住了嘴唇。
前头孟素蓉已经进了顾老太太的院子,大丫鬟山药听见动静,早打起了帘子笑道:“老太太,太太带着姑娘们来了。”
顾老太太年纪五十多岁,因少年守寡太过操劳,看起来颇为老相,但多年乡间做农活又打熬得好身板,气色却是很不错的。老年人醒得早,正穿着一身姜黄色绣枣红团花的大袄,靠坐在罗汉床上跟丫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见孟素蓉等人进来,便抬了抬眼皮:“怎过来得这样晚?”
孟素蓉含笑道:“原怕母亲昨夜睡得晚,若过来早了扰了母亲休息,不想母亲已然起身了。”
顾老太太皱眉看了她一眼:“从前在家里,天不亮就要起来下地,哪像你们……”正要教训下去,便听门外头一阵脚步声响,有个女子声音唤道:“哥儿慢些跑,仔细滑着!”
顾老太太脸上顿时便露了笑容,坐直身子对山药道:“快去看看,是不是浩哥儿!”
话犹未了,一个男孩子自己掀开帘子,一头撞了进来:“祖母!”正是顾家的独子顾浩然。
顾老太太脸上笑得菊花一般,张手搂着孙子,又是摸手又是摸脸:“如何跑得这样快?仔细滑了脚!晨起风冷,看呛着风。伺候的丫头也不精心,看着哥儿这样跑也不知拦着。”
跟着顾浩然的丫鬟这会儿才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一听这话连忙跪下。孟素蓉眉头微皱,正要说话,就见帘子又被打起,一个穿着桃红长袄的少妇扶了丫鬟的手笑盈盈地进来,口中道:“老太太可别怪她,哥儿急着来给老太太请安,她哪里追得上呢?”
顾老太太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好,我的浩哥儿就是孝顺。下次可别再这样跑了,时辰还早着呢,急什么。”
柳姨娘站在门边上,暗自撇了撇嘴。顾老太太跟大部分乡下人一般,重子不重女。顾运则年纪将近四十了,只有顾浩然这一个儿子,顾老太太看得跟心肝宝贝一般,至于两个孙女,哪里还放在眼中呢。
白姨娘笑吟吟地跟顾老太太说了话,仿佛才看见孟素蓉一般,连忙福身行礼:“太太早过来了?倒是妾来晚了,本想着送老爷到二门处也不耗什么时间,谁知道哥儿拉着老爷说话,到底是晚了,太太恕罪。”
孟素蓉眼神微冷。白姨娘说这些是为什么,她心里明白得很,不就是说顾运则昨夜歇在她房里么——这哪里是请罪,分明是来炫耀的。
“这是浩哥儿一片孝心,我这做母亲的,看着儿子懂事只有高兴,哪会生气呢。”孟素蓉瞥了白姨娘一眼,“以后这话可别说了,浩哥儿纵有什么不是,还有老太太和我呢。”
白姨娘眼里那一抹得意顿时就僵住了。孟素蓉这母亲二字,可算是扎在她心上了。顾浩然虽是她生的,却只能管她叫姨娘,孟素蓉才能得他叫一声母亲,饶是她再得宠,再有顾老太太做靠山,一辈子也不过是个妾,永远都矮上孟素蓉一头!就是教导儿子,也是祖母和嫡母的责任,她这个姨娘半点也挨不上的。
不过,孟素蓉没儿子,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