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嫣然从皇宫里出来的时候,只觉得腿都是软的。
方才,就在太医给谢宛娘诊出身孕,而她侃侃而谈,言辞直指谢宛娘背后之人的时候,一名侍卫进殿,在皇帝身边回了一句话。
是这句话堵住了齐王妃和周润,也是这句话叫顾嫣然两腿都有些发软。那侍卫说的是:“奉陛下旨意搜查了周府田庄以及孟府田庄,未见其人。”
原来皇帝根本没想着听她们辩驳个明白。应该是在谢宛娘被带回京城之前,皇觉寺的侍卫已经有人快马回报了皇帝,而皇帝立刻便派出宫中近卫,前去查检了周家和孟家的田庄。他不听妇人们的唇枪舌剑,他要实证!
平南侯府的马车在宫门外等着,顾嫣然才出了宫门,就见马车帘子掀起,周鸿从里头跳下来,将她扶上了马车。
马车放下帘子,走动起来,顾嫣然才长长地吐了口气,低声道:“你是与近卫一起去了田庄?”难怪她在殿内与谢宛娘辩驳了半日,都没见周鸿过来。
“是。”周鸿神色镇定,但也不由得说了一句,“幸好……”
后面半句话咽了回去,但夫妻两人都明白。幸好吕良一定要仔细查看皇觉寺地形,幸好他看见了谢宛娘,幸好有这两日的工夫,足够孟家将大哥儿送出京城——否则今日若是被搜出来,便是百口莫辩!
“谢氏怎么样了?”周鸿略一迟疑,还是问了一句。
顾嫣然脸色微微有些苍白:“陛下说,因嫉生恨,诬告旧主,当即赐了白绫,就在偏殿里绞杀,弃尸乱葬岗,以为背主者戒。”虽然谢宛娘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但皇帝也没有讲究好生之德,直接便将人处置了。
“陛下还是为了遮掩……”周鸿缓缓说了半句,又道,“绝了后患,也好。”
顾嫣然轻轻点了点头。自从她直指谢宛娘是被人教唆前来诬告之后,谢宛娘也哭着辩驳了几句。但她本不以口才见长,又没见过什么世面,被顾嫣然抓住江北与青云庵之事质问起来,便失了重点,只会苍白无力地辩解,全无还手之力。皇帝只听了片刻,便叫人将她拖下去处置了,这里头的意思其实很是明白——皇帝不想再追查下去,因为再追查,就势必要将谢宛娘背后的人扯出来,而那个人,任何人到了这时候也明白了,就是齐王。
不过,皇帝想给儿子留一条路,对顾嫣然这一边来说,却实在是件好事。
“这件事,是我大意了……”周鸿默然片刻,才轻声道。
顾嫣然又点了点头:“是。我们大意了。”
今日这一番交手,自然是平南侯府大获全胜,可是细究起来,却实在是侥幸。甚至可以说,在此事之中,平南侯府根本没起到什么作用,功劳全要归于齐王,归于他的贪心。
任谁心里都明白,此事并不仅仅是冲着平南侯府来的。彼时,许大将军尚是西北军之主帅,周鸿也是他的属下。若说周鸿藏匿罪眷,且是蔡家人,许大将军绝不可能不知情,少不得要被扣一个协同欺君之罪。而许家背后,就是晋王了。所以推出谢宛娘,实在是意在晋王。那么对付晋王的人,自然也只有齐王一党。
储位当前,纵然是亲弟兄也要争一争的,这说起来其实也是常情。但齐王偏偏是既想得这储位,又不想落个兄弟相争的名头。他本该将谢宛娘从江北带回来,便直接交到皇帝手中,叫周鸿夫妇两个连人都见不到才是。若是如此,纵然搜不出大哥儿,可只要谢宛娘说出与吕良相识,以及逃出吕家村后的种种,皇帝便会知道在此事上顾家与齐家对他有所欺瞒,这便是将顾家、孟家、齐家以及平南侯府统统打倒了一半。
只可惜,齐王想要撇清自己,便炮制了个青云庵出来;他想将平南侯府一举击溃,便让谢宛娘当堂与顾嫣然对质。只是他万万没有料到,谢宛娘已经身怀有孕。这一铁证足以证明青云庵之事完全是子虚乌有,加上几家田庄都没有搜出大哥儿来,皇帝心中已经认定齐王是揪着个死去的小儿做文章。他心里到底对这个宠爱了二十年的儿子还留着一份父子之情,因此虽知道谢宛娘有些蹊跷,却只用一个背主的罪名便将她处置了。这在皇帝,固然是一片天伦,可在周鸿等人而言,却是大幸。否则,他们如今只怕已然万劫不复。
夫妻两个默默地坐着,直到马车回了平南侯府,便见孟家的小厮已经在等着了,见了顾嫣然便行礼道:“太太叫小的来给表姑奶奶报个信儿,家里略受了惊,但还无妨。”
这意思就是说平安无事。顾嫣然点头,吩咐石绿打赏了他个荷包,把人送了出去。
在皇宫里头整整折腾了半日,此时天色已全黑,元哥儿睡了一觉醒来,便闹着要娘了。乳娘哄不住他,一趟两趟使小丫鬟过来看,此时见侯爷和夫人都回来了,便松口气,忙不迭抱着元哥儿过来。
元哥儿如今七个多月,又白又胖,已经很认人了。虽不会说话,但见了爹娘便欢喜起来,两只手都伸过来,嘴里咿咿呀呀地叫着要爹娘抱。
见了这小子,周鸿便是有什么天大的事也暂且往后放放了,忙过去接了这个沉甸甸的肉团子抱在怀里。虽说这年头讲究个抱孙不抱子,但周家长房并无长辈,哪有人来抱孙呢?少不得周鸿多抱抱儿子了,横竖也无人管他。
天气已热,元哥儿穿得单薄,一团团的肉就都露了出来。小胳膊小腿固然跟藕节儿似的,小脚丫更是圆胖。他又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