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低着头,眼睛盯着自家媳妇绣的兰草鞋面子上,汗水一滴滴从额头滴落。
大小姐天不怕地不怕,他何苦要来传这捅心窝子的话?人艰不拆啊!
穆青衣听了愣了许久,手里边打着的惨不忍睹的络子一下子松了。将手放在袖中摩挲那块温热的玉,半晌才问:“方太太?谁?”
“小的也不知……方师傅只说今年年底或是明年开春成亲,至于娶的是谁,他未明言,国公爷亦没追问……”跟他说话的不是小的是国公爷啊,大小姐您要发火也要认准罪魁祸首啊!!!
“方太太……”穆青衣摩挲着手心的玉,想了想道,“或许该称方夫人。”
“啊?大小姐您可是说了什么?”夫人?有官职在身才称夫人,方何一介庶民,什么夫人!唤声方太太都是抬举他!
穆青衣正了正身子:“没什么,你去跟爹爹说,就说我知道了,定会备下丰厚的添妆,以谢方师傅当日搭救之恩。”
反正最后都是自己的,怎么丰厚都不为过。她摩挲着玉,心里甜滋滋的。
要说穆青衣说的轻描淡写,慕青则下巴都惊下来了,他陡然抬头,想从穆青衣脸上看出点什么来。可直到他走出院子,他都没发现不妥之处——或者大小姐的反应好平常反倒不妥?这果断的不合理啊!
送走了慕青,穆青衣一反常态的换来牡丹,继续耐心学习打络子。
“姑娘,给方太太的添妆……”穆青衣的钱财器物由海棠收着,一听说要往外拿,她心疼的不得了。不久前还有好几千银票和数不清的首饰物件,现在加起来不过一千的数,她恨不得全都攥在手里,谁抢也不给。一听说要给什么方太太添妆,她忙不迭来问,生怕穆青衣将贵重的拿出去。
海棠一开口,牡丹和盛夏都下意思的停下手里的伙计,屏声静气的看向穆青衣。
穆青衣对方程的热情亲切有目共睹,牡丹已知人情世故,一眼便看破。而盛夏虽因年纪所限,情智未开,但看牡丹的反应也瞧出了端倪。只海棠,便是心里头懵懵懂懂的晓得了,遇事依旧大大咧咧没个避讳。
这才一问便让伺候的人尽提醒吊胆。
迎着守财奴海棠哀求的目光,穆青衣突生揶揄之心:“那定是要往多里备的!”海棠顿时肉疼了,而穆青衣仿佛没看见似的继续说,“不过你现在不用忙,一则他大喜日子未定,便是准备了一时也送不出去。二则嘛,现在你姑娘手上也没甚好东西,拿出去平白叫人笑话,不若待后头手里边宽裕了,再来好好的、细细的备。”
“姑娘……”海棠听完快哭了。
穆青衣今日本已小睡过,但因身子未见大好,打了一会儿络子便被几个丫鬟往床上按,非要她歪会儿不可。
待穆青衣熟睡,牡丹见海棠守在跟前,便借口描花样子去了隔壁,顺手带走了盛夏。
“小蹄子,那个姓方的究竟是谁,姑娘又如何认识的,你还不一一说与我听!”
盛夏早知逃不过牡丹的拷问,又明白瞒着对自己对姑娘都没有好处,因而也不待牡丹说更多的威胁话来,一五一十全交代了。
“原来叫方程……好好的方家少爷不做,偏到咱府上当个蹴鞠师傅,他究竟有什么图谋?”牡丹听完瞠目结舌,旋即眉头紧蹙。
“不安好心呗。”盛夏瑟缩着嘟哝了句,换来牡丹一记白眼。
“还需你说!”
吃了骂的盛夏缩了缩脖子,忽而想起那日方程对自家姑娘的态度,以及那日外院方程对姑娘的冷淡(海棠转述),不由道:“牡丹姐姐,您说有没有可能只是巧合?他若并非存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我们岂不是冤枉了他?”
“这世上偏有那么巧的事?前几日方才第一次见着,后几日便给请进府里来,不早不晚刚刚好!冤枉又如何?!这男女之事,吃亏的总是女孩子,便是冤枉他一回又怎地?!再说,是不是冤枉还是一说呢!”
盛夏见她气的不轻,又怕她责怪自个儿没看住姑娘,便缩着脖子不再说话。
牡丹自顾自骂了会子,也消了气,又想起今日穆青衣的反应,竟是前后大不相同,仿佛不是同一个人所为。非是魔障魇着了,便是内有玄机,她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穆青衣的清白的。可若说另有玄机,她却一时想不通,只得问盛夏:“你说一个小娘子听说中意的郎君要娶别的女子,不仅不生气反倒拍手叫好给人家准备添妆,这中间有没有鬼?”
“肯定有鬼啊!八成是胸有成竹!”盛夏说完想到什么,陡然抬头,从牡丹震惊的瞳孔中瞧见自己煞白的脸,不由惊出一身汗。
过了许久,牡丹回过神来,苦笑着喃喃:“姑娘……也太胆大妄为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亦不知……”
这头牡丹盛夏两个丫鬟面面厮觑不知所措,隔壁房间的海棠一边打扇一边肉疼,那头慕青已经完完整整的禀明了定国公。
“所以说,我的青衣不会胡来!”定国公笑容满面的捋着小胡子,一脸我儿自非凡的骄傲。
慕青方才只顾震惊去了,旁的什么都没想通,这会子瞧见定国公得瑟的样子倒一下子开了窍。却是惊的寒毛直立,连话都说不利索:“国、国公爷,小的斗、斗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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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程在方家将养了一日,第二日才将将能下地,就和方大老爷打了招呼,去城西葫芦街的舅舅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