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桃一面服侍她穿衣,一面道:“奴婢去城里打听了一番,是有几家大店铺要转让的,城北有要转的豆腐铺子,铺面两家,又有两间屋子、一间磨坊,要价一百八十两银子。又有城东的一家酒楼,是楼上楼下的,听说生意不错,因东家要转往扬州经商,这才急着出手,倒是极好的,这家倒要贵些,得二千两银子。又有城南的铺子,是一家酒肆,只得一间铺面,但后头却有一座不小的酿酒坊,听说生意是极好的……”
柳奶娘捧着晨食进来,只听绣桃一侧絮絮叨叨地说着城里店铺转让的事。
云罗道:“你再留心一些,看这些铺面生意如何。我们接手未必还做以前的,但地段要好,这样就算不做生意,将来租赁出去也能赚银子。”
绣桃道:“地段好的,只怕得不少银子呢。”
早前,柳奶娘只当云罗是个孩子,可越来越不能将云罗再视若孩子。她摆好晨食,“萧忠伯一大早就去镇海寺,回话来说,空慧大师收下礼物了。萧忠伯说,如今这府里只得几个老仆,只怕还得添几个跑腿的小厮。”
云罗梳洗完毕,移身到案前,指了一下桌案,“从今儿起,你们几个与我同桌吃饭。”
绣桃小心地看着柳奶娘。
柳奶娘却是忌讳着规矩。
杏子则是一脸急切,因云罗起得晚连她们几人也都未吃,正饿得前心贴后背。
云罗道:“你们都是我屋里的,只不传出去没人非议。我一人吃哪有几人吃的香。”
杏子笑着坐下,柳奶娘正在训骂,云罗道:“别骂她,绣桃和奶娘都坐下吧。”
柳奶娘与绣桃不好意思地相继坐下。
云罗捧了自己的那碗莲子羹,又示意柳奶娘添了菜粥,这碗羹汤原是柳奶娘特意给云罗做的。
云罗镇日呆在东阁,院门不出,大门不迈,偶尔与柳奶娘、绣桃学习女红,有时又弹弹琴,习练新曲子。
正月二十二日,绣桃站在床前,细细地与云罗说着那几家店铺的生意。“豆腐铺子的生意黯淡,听说钱二挑担入户下乡叫卖,每日卖不到二十斤豆腐。铺子里卖的豆浆也只可数的十多碗。邻里说,钱二与他娘子商议,正准备变卖豆腐铺子回乡置地过活。”
“酒楼的生意瞧着极好,但前往酒楼的顾客皆是东家亲友,并不是真正的顾客,有好些人日日去的,并没有点酒要菜,喝的是茶水,吃的是酒楼里最便宜的素菜,奴婢想不明白,既是要照顾生意,怎又天天去吃的……”
云罗微微一笑,“他们是吃客,而非顾客。”
柳奶娘面露不解,“这有什么说法不成?”
绣桃一脸茫色,抿嘴审视着云罗。
云罗轻声缓慢地道:“东家为将酒楼卖个好价,拉了亲友前去捧场,造成生意奇好的假相,目的就是诱不晓内情的人花高价卖下。”
柳奶娘很是惊诧地道:“还有做这种事的么?”
云罗笑道:“世上各行皆有门道。”
夜里,云罗又将绣桃说的这几家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此刻,石头正跪在悟灵和尚的禅房里,脑袋低垂,目光平视,“禀师父,石头近两年屡屡破戒,因石头无亲无故,打小在寺中长大,师父才破例给了机会。如今徒儿有了去处,想请师父恩准徒儿还俗!”
悟灵长吐了一口气,上回空慧大师便说“若他愿意还俗,且放他离寺。”石头带着几个小和尚,在后山烤食小鱼;又抓了百姓稻田里的青蛙烤食;又或是去捕了野兔吃食……有几回是被寺里的大和尚们发现的,还有两回被附近的百姓瞧见了,如此种种,哪里是一个出家人该做的。
即便上回,悟灵因为这事勃然大怒,狠狠杖责他一顿,可瞧这情形,只怕石头是再也改不了的。
悟灵将石头想还俗的事告诉了空慧大师,空慧道:“从此后,你是镇海寺的俗家弟子,收拾一下,明儿一早就离开吧。”
石头叩首回屋,与交好的师兄弟们说了一声,收拾自己的包袱。
次日一早,石头在早课拜别空慧、悟灵二人。
悟灵道:“还俗之后,不可行恶欺善,更不可因恶小而为之。”
石头深深一叩:“徒儿遵命!”
住持方丈悟尘微眯着双眼,看着石头出了寺门,轻声道:“石头自入寺以来,没少惹祸,师父和师弟放他还俗,若在外惹出事来……”
话未说完,空慧大师念了句“阿弥陀佛”,一脸平和不说多话。三年前,云罗初至寺中,石头就处处如同一个哥哥般关照着云罗,给云罗捉鱼、烤鱼;为云罗偷偷地蒸青蛙肉包子,还骗众位师兄弟说是素包……而今云罗回到钱塘,石头便说要还俗,也是石头将云罗受过内伤,患有心疾的事告诉给空慧大师,更是他领着云罗拜见了空慧。
空慧觉得,石头的还俗与云罗有极大的联系。
云罗是孤女,石头是孤儿,这两个孩子彼此信任,视对方为亲人也是好事。至少石头有了牵绊,行事会为云罗考量。既然石头改不了自己偷吃肉食的性子,倒不如让他还俗。
一边与石头长大的师兄弟们亦在小声议论着,没想石头虽离开就走了,走得这样的轻快,竟不似其他在寺里长大的兄弟,每每离开就泪流满面,石头的样子,就似他只是出去呆几日,待他乏了,过些日子就会回来。
“石头与刘庄的刘顺交好,只怕去寻他了。”
“定是要做渔夫的,学会了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