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玺拿起最上边一本装订精美的缎面书籍,只觉得心跳停止了似的,呆呆望着书面上《论语》二字,手也微微发抖起来,等他发觉周围一片寂静时,同样捧着本《道德经》的郑玄已是双目含泪。
邴原高瘦的身材因激动而颤抖,国渊和管宁等人也好不了多少,跟在刘玺身边的苍慈已经捧着书哽咽起来。
刘存和刘晔相视一眼便默不做声,之前两人想象过这些大儒们初见书籍时的各种反应,没想到他们竟会如此激动。
刘存没有用笔刀在竹简上刻过字,也没有因为借本书风餐露宿走上几百里,所以他一时无法理解各人的感受,刘晔却从郑玄和邴原喜极而泣的泪花中,逐渐体会到他们此刻的心情。
更重要的是,蓄谋已久的刘存充分意识到,纸张的出现和雕版印刷术的发明,彻底打破了世家大族和地主阶级对文化的长期垄断,使得书籍和教育的成本迅速下降,无数的寒门子弟和农家弟子自此有了读书认字的基础条件,大量的经史典籍和百家学说将会迅速冲破统治阶级的千年封锁,进而打破两千年来封建统治的厚重藩篱,对沿袭千年的封建统治,乃至政治格局,都会产生革命性的颠覆,一个崭新的时代将会迅速到来!
良久,静静翻阅一遍《论语》的邴原转向刘存,用略带沙哑的声音温和地询问:“子鉴,此书可是你做出来的?”
刘存解释道:“学生只出个主意,纸张、木刻雕版、印油和印刷装订等等,都是犬子刘振和珠山三十余名匠师、夫子做出来的,由于纸张要到明年春才能大规模生产,所以只能赶在君上和诸位先生到来之前,匆匆赶印三千册《论语》和三千册《道德经》。”
“其实,在建造琅琊书院之前,学生就有此想法,并通过糜竺先生和商会长期购买各种典籍,寻觅百家学说,总算收集了三万五千余册,但学生学识浅薄,没有能力对典籍展开查证、探究、勘误和释义,这也是学生建造琅琊书院的重要原因,毕竟我民族千年瑰宝需要传承下去。”
郑玄终于明白刘存的良苦用心,之前他也怀疑刘存斥巨资兴建琅琊书院的目的不纯,后来接到好友刘玺的信,对“书院建成、子鉴只供学术资金、不管书院事务”的说法半信半疑,但是昨晚宴会上听了刘存发自肺腑的话,如今再看到眼前的精美书籍,郑玄终于相信了。
双眼潮红的管宁上前拉过刘存,举起手里的《论语》问道:“子鉴,这册书要是刊行天下,购买者需要付出多少钱?”
刘存想了想:“初次印书投入巨大,实难计算,这么说吧,抛开之前所有研究和试制耗费,只算印刷这批书籍的本钱,平均下来每册书需要两百五十钱,不便宜,等明年开春纸张大量造出来,工匠也熟练了,能降到一百钱左右,不过售价恐怕要加上三成,毕竟商家需要运费和利润,否则没人愿意印书卖书。”
大儒们听完激动不已,做梦都想不到书籍能卖得如此便宜,哪怕普通农妇家庭节省两三个月也能买得起《论语》,更重要的是,用纸印刷的书籍具有高度集成、携带轻便、易于传播的优势,古语所言“学富五车”,要是把车上的竹简木牍换成书籍,恐怕只需一辆马车的小小角落就够了。
国渊突然高声叹道:“总算明白了,刘子鉴和刘子扬这两个家伙不是好人啊!定是早早就殚心竭力地密谋,弄出这座宏大无匹的琅琊书院,再祭出一桩桩奇技淫巧,把咱们的魂都勾住了啊!”
众人一阵哄笑,刘玺笑完说道:“寡人也是三天两头被子鉴的奇技淫巧弄得神魂颠倒,仅是他赠送的区区一瓶琅琊玉液喝下去,天下间任何一种酒都没味道了。”
笑声再次响起,郑玄半是玩笑半认真的说道:“算了,如果子鉴和子扬真要谋算,老朽上当就上当吧,谁让老朽平生志愿是传道授业啊?只是听说刘子扬借监造书院之机损公肥私,悄悄为自己在山脚的碧湖之畔卧虎石下,建起一座静雅精舍,不知老朽真要来的话,是否也有这样一座小院?”
刘存和众人乐得不行,刘晔连忙团团作揖:“老师开玩笑了,若是有雅兴,等庆典过后同游碧湖之畔吧,学生奉兄长之命,沿着碧湖建造了十二座独门独院的精雅院子,每一座都比学生家里那座宽敞,而且全都是用麦色陶瓷方砖铺设的地板,都在虚位以待啊!”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负责主持庆典的程秉和许慈等人匆匆进来催促,郑玄和邴原高声吩咐把书籍盖好,等典礼结束分发给前来观礼的各地学友,然后簇拥国君刘玺一同出场。
庆典仪式隆重而又简朴,热烈而不喧闹,国君和郑玄、邴原分别发表贺词,盛赞两任琅琊令刘存、刘晔心怀天下读书人的慷慨义举,将中平二年九月重阳的琅琊书院庆典,称之为天下读书人的盛会。
郑玄和邴原对琅琊书院和刘存的推崇之重,评价之高,不但大出刘存的意外,也让来自全国各地的名士学子暗暗吃惊,刘存刘子鉴的名字,自此为天下人所熟知。
不得不说,包括刘玺在内的一群大儒中,郑玄和管宁两人的胸襟最为广阔,也最具有平民精神,两人不但力主将六千本散发墨香的书籍发给每一位参加庆典的名士学子,还一致要求将剩下的两千多册发给前来观礼的贫民,并且亲自站在藏书台前的台阶下,将一册册书送到一个个感动不已的平民手上,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