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忽地凑近宛月,眼前那张梨花带雨的绝美容颜就好比院中的秋海棠,细雨朦胧时,便最是娇艳欲滴惹人怜爱的了。他嘴角一勾,露出了一个再完美不过的笑容,可他的眼睛,却恶狠狠地瞪着她,仿佛她是这世间他最仇恨的人。偏偏这时,宛月眸中满载的泪水恍若决堤般奔涌而出,颗颗剔透的泪珠子在瞬间彻底挑起了他的怒火。“好好,好极了!新婚之夜,你就这般急不可耐地要给我哭丧了吗——这又是什么!”弘历粗鲁地一把抽出宛月袖口边缘露出的一截红色流苏,毫不意外地带出了那枚龙佩,宛月连忙抬手要夺,奈何弘历趁势将手一抬,只万般轻蔑地看着她因扑了个空后的愤恨神情,乌黑的眸心深处慢慢漾起了些许痛楚,只是转瞬即逝,“我差点忘了,你自然巴不得我早点死了才好,我死了,你便可紧赶着去找你的二爷,好同他双宿双飞不是吗?”他猛地将龙佩朝着床榻子掼去,那滑腻的羊脂玉在丝质的被褥上无声地翻滚数下后终是撞到了墙上,“咚!”地一声,甚是清脆。
“主子!主子,这话万万说不得!”贴身侍奉弘历的太监高云从见状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跟了弘历这么些年,他还是头一回见到自家主子这般失控,他一边心虚地朝着门外张望,一边紧赶着上前劝说弘历,“亲王阿哥们还都在外头吃着酒呢n况今儿大婚,月福晋难免惶恐,您还得多担待才是啊!不如您先上梅福晋那儿,这里且让奴才们拾掇拾掇,过会儿再迎您上这边来吧!”高云从一心只想着把弘历带走,若再跟这儿待下去,过会儿指不定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可弘历却恍若未闻,全然没有一丝离开的意思。无奈高云从只得怯怯地试探:“主子?”
“走开。”弘历冷冷地开口,整个人弥漫着肃杀之气。
“主子……”
“滚出去!”弘历单手便把高云从推了个趔趄,他看情势不对,等不及站稳,便打发了屋里旁的宫人们退了出去,只留了他一个人在门外守着。
弘历目光却始终不曾自宛月的脸上移开分毫,“怎么不说话?哦!我差点忘了……”弘历冷笑数声,嗓音更是跌入冰点,他松开箍住她下巴的手,转而攀上她的脸颊,柔滑似酥的触感中带着些许未干的泪痕,“你心心念念的二爷似乎早把你抛诸脑后了吧!本来嘛!对我们这些亲王贵胄来说,女人不过是随手可换的物件而已,弘皙如此,我亦如此。”看着宛月的脸色渐渐转白,就连脂粉都掩盖不住她眉宇的凄惶,荡漾在翦水双瞳里的,只是绝望。弘历就像着了魔般,越发挑着那些最不堪入耳的话语来刺激她,只要能看到她痛苦的样子,他便高兴!他满脸厌恶地瞧着宛月,所说的每句话皆如自齿缝间迸出:“你以为我娶你,真的是因为爱你吗?笑话q儿我便实话告诉了你,你不过是我用来打击弘皙的一颗棋子罢了!若非你是高斌的女儿,又颇有那么几分姿色,即便你想当那颗棋子都未必能如愿。如今我的目的既已达成,若你不怕沦为一颗无用的弃子,那你便尽情挑战我的耐性吧!”说到最后,他的嗓音已然逼近尖刻,那刺耳的声音震得他心口泛疼,可他却刻意忽略。
宛月只是仰首恍惚地任由弘历的嘴唇在她眼前不断开合,所带出的嗡嗡声如电闪雷鸣,击得她头脑发晕,对于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她仿佛都听得很真切,又仿佛一句也未曾听进去,她虽定定地瞧着弘历,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她那双本该灵动微嗔的美目更是透过他的脸投射到远处不知名的一点上,空洞木然得没有任何焦点。
可攸地,她却突然笑了,那轮廓分明的唇角勾起的一弯弧度竟有种美到不可方物的妖娆,连同她的嗓音,都是虚无缥缈得恍若呢喃,“既然四爷这般厌恶奴婢,那何不将奴婢打发了出去,也好让四爷落个清净不是?”
奴婢?都到了这会子了,她竟然还自称奴婢?弘历但觉一团怒火直往脑门子上窜去,他一眼不瞬地瞪视着宛月,仿佛要在她绝美的容颜上瞪出个窟窿来。可下一刻,他却又狷狂地仰头大笑了起来,那咯咯的笑声像极了来自地狱的索命撒旦,直听了人汗毛倒立,“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想让我放了你吗?那这会子,就让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是不会放你走的,这辈子,除了我身边,你那儿都别想去!我就是死了,也定要拉着你陪葬!”
“为什么?既然在你眼里我早已没了利用价值,为何你还执意不肯放我走呢?”是啊!这究竟是为什么呢?何况他明明是厌恶她的不是吗?倘若她厌恶一个人,定会离那个人远远的,恨不能老死不相往来才好,怎会任由他见天儿地在自个儿眼前晃悠呢?
“为什么?”弘历轻蔑地重复着宛月的疑问,心头赫然泛起的微痛却险些带出了他心底最真实的情感,可他就如同着了魔般,但凡一开口,便只想着用最刻薄的话伤害她,“你可知道厌恶一个人,对她最好的惩罚是什么吗?那就是让她痛苦!对你,我便是如此,我且看着你生不如死的样子,已足矣。若你识趣,哪天我若厌烦了,说不定还真会放了你,可倘若你仍旧一意孤行不能断了对弘皙的念头,那保不齐我还会做出什么旁的事情来也未尝可知。孰轻孰重,你自个儿掂量着吧!”
“你这个疯子!疯子!”突然,宛月就像疯了般拼了命地想要推开弘历,可他却纹丝不动地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