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女感激地朝皇后福了福单薄的身子,方才定了定神说:“前儿听太医讲,宛月姑娘的情况不大好,瞧那情形,似有血崩的迹象,这不,刘太医让奴婢紧赶着去换一盆子烧开的热水来呢!”
“血崩?怎会这样!你确定不曾听错吗?”只这一回,倒是弘历急赤白脸地抢先窜了出来,他猛地拉赚女的手臂,惹得铜盆里的水飞溅起来,洒进他宝蓝挑丝如意云纹的长袍里,似开出了朵朵凄美的楔。
那鞋女彻底被弘历粗鲁的动作吓坏了,只见她双目含泪,微撇着小嘴,一副欲哭还忍的模样声如蚊呐地道:“奴……奴婢所说句句当真,绝无听错……若主子们不信,大可当面问了刘太医便是了。”
“别急,我们都信你。”不知何时,熹贵妃已然端立在弘历身后,那一番别样的雍容韵味透着让人安心的气度,“你且下去吧,别误了差事。”
鞋女听了自是如释重负般呼了口气,她俯身跪安后便一溜烟跑得没影了,熹贵妃略带责备地朝弘历一瞥,满头的点翠发钗流光溢彩,只汇入眼底的寒光稍纵即逝,不过须臾,她那圆润的眼角又再度堆砌着温和浅淡的纹路。她顺势将视线转向弘皙,却见他面如死灰双拳紧握,呆呆的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前儿弘皙因宛月突然见了红,心下焦急,只想着尽早请了太医来救治,除此之外,并无工夫去想旁的,或者应该说,他是不敢想。只是眼下,事实已然摆在眼前,他早已无路可逃,更何况他也是个有福晋的人了,饶是他再蠢钝,方才那宫女端着铜盆子出来时,他便已彻底明白了一切。
胸口似有只巨大的手掌往他的心口死命地抓着,尖锐的闷痛一下一下撩拨着他的意识,连同悔恨的锯齿一并将他的灵魂吞噬殆尽。倘若他一早知道宛月是有身子的人,那他绝不会一时冲动当着她的面便与弘历起了争执,甚至还动了手,现下倒好,他和弘历倒没什么,却是无端连累了宛月。让心爱之人平白遭受这等苦楚,这叫他于心何忍?只是可恨那弘历,单单瞧他此刻丝毫不亚于他的震惊神情,便可知宛月有了身子这档子事,他也是毫不知情的。
乌沉沉的目光直抵弘历,深邃的眸心似有火焰pēn_shè而出,既然弘历非要强夺了宛月在身边,为何不好好待她?既然不管不顾地占有了她,又为何不好好疼惜?这会子且知道急了,早他干嘛去了?他倒要问问,作为男人,他还有没有那一星半点的良知?
正待弘皙欲上前时,里间却似有人影晃动,众人视线一探,原来是给宛月医治的太医。“刘太医,宛月怎样了?要不要紧?”见刘太医出来,弘历便抢在前头急急迎上前,全然忘了帝后二人及熹贵妃还在身后。
那刘太医显然一愣,他虽已年老,却一点儿都不糊涂,他将目光越过弘历宽阔的肩头偷偷一瞥,幸好皇帝的神色倒还如常,只是熹贵妃的脸色不太好看,他深吸口气,躬身不着痕迹地避开弘历的同时扬手撩起袍服下摆利索地打了个千,口中朗朗给皇帝及众人请了安。雍正微微颔首示意他起来说话,只弘历到底年轻奈不住性子,还未待刘太医站直身子,他又再度欺上前去一把拽住刘太医的手腕急急道:“行了行了,你倒是快说啊!宛月怎样了?孩子……还在吗?”
刘太医面露难色,不禁躬身惋惜道:“臣有罪,虽已竭尽全力,却仍没能保住宛月姑娘的腹中胎儿,倒是宛月姑娘已无大碍,只是前儿失血过多,须得悉心将养方可好转。”
四周顿时一片静默,弘历原本紧紧拽住刘太医的手无力滑落,而站在一旁始终未发一言的弘皙终是忍不住上前问道:“敢问太医,宛月小产是否就是因着跌倒的缘故?”
弘皙这话看似问得多余,可其中却大有深意可循,那刘太医只拿一对吊梢眼往他跟前的这二位主子爷身上一绕,个中缘由,已是心下明了,看来里头这位宛月姑娘可不一般呐!他斟字酌句缓缓开口,“回理郡王的话,姑娘跌倒并非导致小产的直接原因,臣之前在为姑娘诊治的途中无意间发现姑娘的腰间靠近泄处有一大片淤青,瞧着像是遭了重踹而形成的淤血,这一脚下去,已是伤了根本,依臣愚见,怕这才是引发姑娘小产的关键所在。只是……”刘太医说到此处不禁偷瞧弘历,只见他面色苍白如纸,微微颤抖的双肩似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刘太医心下微凛,这剩下的话便哽在喉头,上下两难。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弘皙却并不打算就此放手,他剑眉一挑,扬起满脸的冷峻。
“是。”刘太医听罢遂将心中想法缓缓道来:“宛月姑娘有孕不过一月余,加之又是头胎,难免身子不适也是有的。只是姑娘的平人脉极为细弱,乃是长期忧思过度所致,更兼其脉象小而按之不衰,又隐隐见有滑象在其中,可见姑娘生来便是正气不足气血虚弱的体质,俗话说‘气为血之帅,血为气之母’,气血亏损本就不利于安胎,加之此番又突遭重击,小产可说是必然之事。”这刘太医果真是老奸巨猾,他所说字字句句,不外乎是想告诉他们,宛月小产乃她自身及意外所致,五分本质,五分外因,既是两头不得罪,又将自个儿撇了一干二净,真不愧在太医院行走多年,让人不佩服都难。
强压下心中不断上涌的轻蔑与厌恶,弘皙谦和道:“敢问刘太医,可有什么法子调理?她年纪轻轻的,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