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在丽景轩门前的那一别,是他此生做过的最愚蠢的一件事。当日,他既已亲眼目送了她离开,便该料到定然会有今日。这些年来,每当午夜梦回时,他无时不刻都在为着自己当初的犹豫而懊悔,宛月当年那句即将冲口而出的回答与离开时那回眸一瞥间眼里不慎抖落的不舍与心痛都在在折磨着他的灵魂,连同他的心一并撕咬得只余了悔恨的碎片,惨不忍睹。
“过去的事,又何需再提。何况当年内务府早已决定要将奴婢留在宫中,所谓的去留,怎由得了旁人?”宛月眼睑轻扬直视弘皙,她深吸口气将心一横,一声含娇细语已然溢出唇角,“如今奴婢在这宫中待得久了,倒时常庆幸自个儿当初不曾因着一时冲动而犯下错处。奴婢既不能选择自己的命运,但求能在宫中安稳度日,不牵连族人便是了。”言罢,宛月仍是一眼不瞬地望着他,若非如此,她定然会忍不祖诉他,这一切,全都是骗人的!
五年来,她时时刻刻都在想着他、念着他、盼着他,希望有朝一日,会有那么一个薄雾缭绕的清晨,他又再一次出现她面前,毅然决然地要她跟他走,回郑家庄,做他弘皙的女人。
只是她不能!她不能这样自私地为着一己私欲而置他于不义,与其因此为他招来祸端,她宁愿他现在恨她怨她,总比他来日后悔要强上百倍。
而弘皙,却只是静静瞧了她半晌,眼前那对翦水星眸内流窜的寒意直冷到了他的骨髓深处。他以眼神一一描摹着她细致绝伦的五官,黑眸在经过那两弯柳叶细眉时终是他在她眉心拢起的哀伤里找到了些许伪装的痕迹。
弘皙一声轻叹,一缕低吟溢出唇角:“盈盈泪眼。漫向我耳边,作万般幽怨。奈你自家心下,有事难见。”宛月正疑惑他为何又突然吟起了方才那首《秋夜月》,怎奈她还未完全自这阵疑惑中回过神,弘皙却将食指轻点她眉心间的褶痕,以抚平她眉间的哀愁。宛月骤然一惊,本能想要逃避,奈何弘皙早有防备,他即刻反手扣住她的后脑,并稍稍使力,她便再难逃脱。
却见弘皙眸光闪闪,暗黑的瞳仁深处似有碎石洒落,“fēng_liú才子柳永当年在汴京若不曾于宴会上与那红尘女子不期而遇,亦或那女子不曾在席间表露半点哀愁情思,那他们又怎会有日后的‘共伊长远’呢?”
“王爷不是柳永,奴婢亦不是那歌姬。”脑后由他掌心不断扩散而出的热量迅速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连同手心里亦是薄薄的一层细汗,“何况奴婢倒也罢了,只是王爷万金之躯,怎可与一介fēng_liú才子相提并论?”宛月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奈何颤抖的语调终究还是泄露了她心底的惶恐,甚至还夹杂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悸动。
“英雄不问出处,自然感情也不分贵贱。”将宛月的神情尽收眼底,弘皙轻挑剑眉,已然一弯浅笑在唇角,连同黑眸都是透澈的,“你若愿意,我这便去求了皇叔,让他指你为我的侧福晋,名正言顺地成为我弘皙的女人。”
名正言顺地成为他的女人吗?宛月心底默念,一连串的悸动只震得她心口泛疼,“弘皙……”忍不住一声低喃,奈何才刚念出他的名,一股子灼热已直逼眼眶,滚烫的泪顺势滑落,余下的话语,驹在这片泪雨中幻化为无尽的呜咽,飘散在这浓重的夜色下激起了万千哀戚。她终于等到了这句话,奈何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烫热的泪滴恍若决堤般纷纷落入弘皙的掌心,灼烧着他内心早已翻腾的情愫,抬手轻柔地为她拭去腮边的泪痕,可已然泛滥的泪却是擦了又落,落了又擦,竟是无论如何都拭不尽了似的。弘皙向来最烦女人哭的,但凡女子哭泣,他从来都是敬而远之的。只今日,当心爱的女子在他面前落泪时,他竟会如此手足无措。瞧着她一副梨花带雨蝉露秋枝的模样,弘皙除了心疼,再无他法,除非……俯下身,轻柔地沿着她凝脂般的肌肤一一吻去她颊边的泪珠,口中稍带的咸涩混合着只属于她的清甜在他的舌尖激起了无限缱绻。
宛月似乎一愣,眼前蓦然放大的俊颜抽走了她仅存的一线意识,泪,自然是止住了的。她的双腿渐渐失却了力道,本能地伸手扶住他壮实的腰,一阵天旋地转过后,她已被弘皙紧紧搂在怀中,鼻端漾起的苏合香是她念念不忘的温馨,不由自主闭上双眸,静静地感受着他所赋予的暖意,渐渐地,她似乎就要在他一手营造的甜腻里融化了。
心从来不曾这般沉静,周围的一切烦扰喧嚣似乎已离她远去,世间只剩下她与弘皙,清清静静、安安稳稳的,便是一辈子。
只是,当宛月依旧沉浸在这片温馨和婉的幸福中时,颊边突地一凉,还未待她回过神,弘皙已是极具侵略性地攻向她娇嫩的唇瓣,宛月赫然一惊,朱唇微启,弘皙便顺势攻入她口中,或辗转交缠、或逗弄啮咬,霸道且温柔地索取着她唇齿间的甘甜芬芳,连同她未出口的惊呼一并吞没。
“唔……”又是这样的感觉!五年前,也是在这样毫无防备的状态下,他第一次吻了她,那酥酥麻麻、既热且凉的感觉直到现在都依然教她神魂颠倒心境荡漾。
她不是没有谈过恋爱,在现代,二十八岁的她自然不可能没有接过吻,只是,从来没有哪一次,会像弘皙赋予的吻这般让她难以招架。正如此刻,那些个缠绵细碎的吻渐渐不再仅仅流连于她的唇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