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沫到底要什么呢?说真的,这种问题别说皇帝,就是静娴水溶也不一定回答得上来。皇后倒还好,有时候就撺掇着黛玉讲讲她家里的事,黛玉虽然知道规矩,不预多说,然而禁不住皇后一遍又一遍地问。她才多大,见过几个人,说道闺中趣事免不得就要提到林沫。听到她笑嘻嘻地说哥哥如何温柔体贴、照顾弟妹实在是件叫人心酸的事儿。皇后回自己宫里总忍不住要鼻子涩两回,她也不敢哭,只想着,原先这孩子不用做这么听话懂事的兄长的,他本来该是被娇宠得无法无天的幼弟,天塌下来有哥哥替他顶着。

然而如今的境遇,也不能说他过得比他的兄长差。

却也绝对算不上好。

多病多灾,纤柔孱弱得真有几分像他妹子,然而黛玉却不必如他一样殚精竭虑,但也不能如他一样在朝堂上大放异彩。然兄妹二人也不曾说什么,不过一个在前朝,另一个在后宅,都做到了叫旁人无可指摘的极致罢了。

不过有的人觉得林沫已经应有尽有,看着别无他求,也有人觉得他本来该拥有的更多,所以心里一定是不知足甚至怨恨的。只他自己明白,他想要的,从七岁起就没怎么变过。

无非清明二字。

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他也是懂得,然而小打小闹也就罢了,真弄得人家破人亡、百姓流离失所,甚至到了山河破碎的地步,有什么资格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呢?那不单单是他一家子的仇,几十万的冤魂在地底下吼叫着呢。多少没被震死,却饿死、病死、冻死的,卢康一人死了,事情被掩埋下去,又算是什么解决之道!

即便余毅甯真如皇帝所说,当年试图救他一命又如何?别说他没救着,就算他这条命真是姓余的捞上来的,若他真在这个案子上动过什么手脚,林沫也是要照查不误的!

“查完了呢?”皇帝冷声问。

“若他真是无辜,是微臣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臣自当向陛下与余大人负荆请罪。”林沫低眉顺眼的时候,连阳光都格外亲赖他,照得他唇红齿白,一张脸白得快透明了,颇是惹人怜爱。只是这么一张看着斯文秀气的脸下头,却是铁石心肠。皇帝问:“他若真的沾手了那笔灾银呢?”

林沫抬起头来:“自然全凭本朝律法,当斩则斩,当放则放。”

“你知道这笔银子若当真流入军中,是哪家的兵吗?”当皇帝的压低声音,“你怕不怕?”

“不怕。”

年轻人的脊梁骨挺得笔直。

“你儿子才多大,你妹妹还未嫁,你当真一点也不怕。”

“回禀陛下,微臣不怕。”

皇帝终于笑了:“好!那朕自然更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他记得自己和这孩子一般大小的时候,也是一样地踌躇满志,脑子里幻想着日后若真能继承大统,定要四海归顺,天下太平,官不欺民,百姓和乐。然而自己最终如愿以偿地荣登大宝,却似乎没有了当年的勇气,开始瞻前顾后,只想着要制约、平衡,想要自己手上大权平稳,忘了一开始,想的是黎民苍生。

好在现下还不晚。他虽然老了,倒还没有老到他父皇那样是非不辨的地步。林沫如若真的只有这一点点心愿,他做父亲的,也没什么可说的,至少这么点心愿,比他的兄长们要好听的多,也叫人舒心得多。

“朕自有人选,你在京里,好好教导皇孙念书。”他道。他不愿意叫林沫出去冲锋陷阵——哪怕那里是挣头功的地方,然而一个不好,就得栽下去。他十几年没见到这孩子了,失而复得的心思比当年刚见他生下来还激动,很不愿意他担一丝儿险。但又隐隐怕他误会。好在林沫低头应了一声,表情也一如既往,无甚改观。

这孩子心理到底在想什么呢?每到这时候,皇帝心里头就有些心焦。

免不得晚膳要去后宫与皇后探讨探讨,却见着了景宜。两个女儿一道起来同他行礼,皇后更是喜道:“恭喜陛下,大公主有孕,陛下要做外公啦。”

这可真是大喜事了!

公主下嫁,自然是尊贵无比,然而不知为何,却都是子嗣不丰的。因为黛玉进宫的时候还特意带了调养的嬷嬷,皇后也才想起来,给景宜她们几个年轻丫头也看看妇科——“倒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是一辈子的事!”,却查出三个女孩儿都或多或少有些亏。可吓了一跳。景宜这丫头老实,当年就总让景柔压了一头,后来悄悄地托黛玉说给皇后听,想换了公主府里头做主的教养嬷嬷,皇后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她也不管淑妃还在了,大刀阔斧地给改了公主府,如今景宜有身子,倒先来拜谢嫡母了——原也该如此。

皇帝虽然素来偏心,然而女儿有身子,他自然是高兴的。尤其刚没了瑞文,他更希望子孙满堂:“该赏驸马。”

“已经赏过了。陛下也好准备给外孙儿的礼了。这孩子倒是会挑日子,赶在外祖父的生日前来贺寿呢!”皇后笑道,又对黛玉道,“这个是你姨侄了,你做小姨母的,得提前把礼给备着。”黛玉听了,也调笑一般地看了一眼害羞的景宜,笑道:“我也是头一回当姨娘,一会儿把礼单列出来,母后帮我看看?”

“你叫你姐姐替她儿子看看。”皇后也跟着笑话景宜。

皇帝平常也喜欢看妻子女儿其乐融融,自然不多说些什么。只提了一句:“听说北静太妃来过?那事儿说给你听没有?”皇后嗔道:“虽说她孙女儿还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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