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就在某狐狸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之时,殊不知它的一切行动皆已落入一个人眼中。
在它跃入昭华殿的窗户之后,宁天歌随后便落在了那窗户旁边,她并不急着进去,而是贴窗而立,从那窗扇半开的空隙中往内望去,正好可以看到里面发生的一切。
昭华殿伺候的宫人向来不多,而这内殿,更是除了红玉等几个贴身宫婢在整理清洁时方可进出之外,其他人一概不得而入的重地。
昭华殿此时无人,只有两名内侍在殿门外守着,此时所有人都心急火燎地忙着找他们的太子殿下,连外殿也空无一人,想要在里面行事,真可谓万般方便。
但见那狐狸自窗口跃入之后,一路直奔那处宽大的床榻,且极有目的性地一骨碌钻入床底。
床底?
宁天歌眸光一闪,静立不动,少顷,忽听得床底下有哼哼唧唧之声响起,之后有咯咯的笑声清晰地传了出来。
那笑声清脆如银铃,带着稚子特有的软糯,似乎是在睡意迷蒙间被什么弄到了痒痒处,笑得毫不防备,肆无忌惮。
“别亲了,别亲了……嘻嘻……好痒痒……”孩子奶声奶气地咕哝着,转而又象是看到了什么令他特别惊喜之物,嗷地一声,之后便好半晌没说话,只听得隐约有咀嚼的声音,边嚼边哼哼,象推挤着吃奶的小猪。
而床沿下白光一扫,那狐狸的身子往外退了一些,雪白的狐尾左右摆动,长长的毛发被锦缎床围半盖着,扫过地上软厚精致的地毯,洁白得不染纤尘。
“太硬了!”床底下“啪”地扔出一根鸡腿骨,娃儿不太满意地含糊着嘴,“下回带点别的来。”
宁天歌看着那根还连带着许多没能撕咬下来的肉的骨头,嘴角不禁弯起,才两岁的孩子,哪怕御膳房里的鸡肉再嫩,就那几颗乳牙哪里啃得动。
狐狸哼哼了几声,不乐意了。
天知道它冒着多大的风险才将这东西给偷送进来,他倒还挑三拣四,早知道就把这鸡腿拿去给丸子补身子。
如此想着,便动了动四脚,屁股倒退着往外挪。
一只闪着油光的小肥手就伸了过来,某人良心发现地往它脑门上拍了拍,嘿嘿地笑了笑,“不过,还是你最够意思。”
狐狸嫌恶地连忙避头,连滚带爬地逃离他的魔爪,躲到三丈之远才停下,抬爪在脑袋上一摸,爪心里便是一汪油亮亮。
它嗷地悲呼一声,扯过一块垂在地上的帷蔓便往头上擦,眼睛里全是悲愤之情——他最注重形象了,这个样子还怎么去见丸子!
擦了半天,连它最人珍惜的毛都掉了一撮,这才终于摆手,也不顾一头的乱槽槽,转身就要走。
走出两步,想起什么事情又转回来,恨恨叼起地上那根鸡腿骨,昂首走到窗下,一纵。
一纵。
这一纵,它没有脚踏实地,因为肥厚的脚垫下没有坚硬的触感,而是柔软的,温暖的,细腻的……
它惊觉不对,连忙转头,却对上一双笑盈盈的眼睛,那眼睛温柔地注视着它,让它……毛骨悚然!
身子一耸,它直觉想跳开,爪子下的那只手却蓦然一收,将它肥短的四肢瞬间收拢,令它动弹不得。
而另一只手缓缓地朝它脖子上伸来,拇指与食指做成了一个掐喉的姿势……它的瞳孔顿时放大,又极快地收缩,眼中流露出的全是绝望。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脑子里此时剩下的唯一的念头,便是,小命休矣!
那两指却在中途一转,指尖一合,掂起它嘴里的鸡腿骨,抬高了放在阳光下仔细地端详。
翻过来,再翻过去地端详。
无比专注地,似笑非笑地,端详。
狐狸浑身冷汗刷地冒出,那颗脆弱的狐狸心也跟着翻过来又翻过去地煎熬。
死不可怕,这种等待宣判的,连侥幸的希望都不敢抱的感觉才最痛苦。
这一刻,它深深地知道自己错了,错不该忘了到底谁才是它最大的主子,谁才是它的娘。
它错了,错得离谱,居然鬼迷心窍地依了丸子,帮着奶娃做这种蠢事。
宁天歌放下骨头,看着以绝对忏悔认错的姿势将脑袋几乎埋进了肚子里的狐狸,笑了。
她以为足可信任的四喜啊,不仅有了媳妇忘了娘,如今更是彻底背叛了她而投入别人麾下,为别人卖命。
虽说这个“别人”是她的儿子,虽说四喜此举说不定有它不得已之处,可能迫于它的媳妇威压之下什么的,但不管如何,它此时此刻的所作所为,叫她这个将它从狼嘴里抢回来并且一把屎一把尿将它养大的亲娘情何以堪!
在这样的目光下,狐狸的头再次往下压了压。
地上有个洞该多好,它多么想跳下去。
“知道错了?”
狐狸猛点头。
“错在哪里?”
它低着头,知道隐瞒已经不可能,眼睛飞快地瞟了瞟殿内,又拿眼梢瞟了瞟廊下的花圃,那里,在经过无数人的地毯式搜寻之后,哪怕步子再小心,那些名贵的花都不可避免地折断了几枝。
而在原本密不透风的枝叶下,一抹红漆配着那簇绿叶,在金色阳光的照耀下,颜色可真是清新啊。
风一吹,花枝都矮了矮身子,那红漆的轮廓便显了出来,看上去正是一张矮脚圆凳。
由于之前一众人都忙着找人,那凳子即便都看见了,也只当是那位喜爱玩躲猫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