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起了薄雾,京都被笼于一层雾霭之中,街头清寂,偶尔有几人路过。
驿馆门口,有几人牵着马匹缓缓走出,与身后相送的人拱手告别。
利索地跃上马背,其中一人朝着京都的某个方向凝视了许久,长眸中渐渐渲染上金色的霞光,玉色容颜越发如珠玉生辉。
直至自信傲然之色重又回到脸上,他重重一甩马鞭,骏马扬蹄,如箭激射而出,马蹄踏踏响过长街,一袭锦衣翻飞于漫天朝霞中,留下一个张扬而狂妄的背影。
终究,他不是拖泥带水之人,数度求而不得的东西,终需罢手,否则将连最后那丝情分都不得。
他却不知,在他翘首仰望之时,在远处,有一个身影一直默默地注视着他,直到他绝尘而去,不复望见。
身后一丝似有若无的轻叹。
她收回眸光,微微扯了下唇角,“你叹什么气?”
“我叹司徒景,明明想让你来送,想见你最后一面,偏死鸭子嘴硬,让你不要来。”
她转身,挑了下眉,“我倒不知道,你与司徒景的交情何时已到如此地步。”
“谈不上交情。”阮清一挥手,“人心都是肉长的,看他最近表现都不错,好歹也该表示点同情。你莫要说,他走了,你心里一点都不难受。”
宁天歌默然,没有接她的话,举步朝驿馆门口站着的那名雅秀男子走去。
“天歌,平阳王既已回北昭,我也该走了。”苏屿依旧是一贯的温文尔雅。
“你也要走?”她有些意外,看到整装待发的护卫已在里面等候。
“嗯,国不可一日无主。”他微笑点头,“我出来时日已久,也该早些回去。”
她点了点头,却一时无话,苏屿决定得太过突然,心里难免空落。
他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脸上微笑淡去了些。
“天歌,什么时候想来桑月了,你就来,桑月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好。”
“你若是有事牵绊,一时来不了,就给我写信,告诉我你的近况,也好让我放心。”
“好。”
“安王此时未下早朝,我就不向他辞行了,你便替我转告一声。”
“好。”
“那……我就走了。”
“……好。”
聚散终有时。
没有分,又何来聚。
秀逸的身影渐渐远去,白色锦袍上的金丝绣纹与天上的霞光交相辉映,直至很远,依旧仿佛在眼前闪耀。
——
与阮清一起回到宁府,还未到门口,便见老管家神色焦急地等在门口,不时地往两边张望。
“怎么了,宁伯?”宁天歌快走几步迎上去。
“大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宁伯一见她,大松一口气,抹了把汗道,“贺大人来了。”
礼部尚书贺之敬?
“贺大人来了就来了,怎么把你给急成这般模样?”她随口问着,与阮清一起走入大门。
阮清也看着奇怪,不就是来了个贺之敬,虽说宁府现在与平民百姓无异,但又不是没见过世面,来一个礼部尚书何至于紧张成如此?
“大小姐,你是不知道。”宁伯急急地跟在旁边,“贺大人今日过来,是来向老爷提亲的。”
“提亲?”宁天歌蓦然顿住脚步。
“正是。”宁伯绕到她身前,“贺大人向老爷提亲,希望老爷能将大小姐许配给他家二公子,老爷不知大小姐的意思,又不好直口回绝,便命老奴候在这里,等着问问大小姐的意思。”
“噗……”还未等宁伯说完,阮清已在一边笑得捂肚子,“哎哟喂,我发现你想要过清静日子还真不容易。”
宁天歌瞪她一眼,想了想,便道:“宁伯,你去告诉老爷,就说我暂时还没有成亲的打算,这事以后再说吧。”
“是。”宁伯得了回复,立即去前厅复命。
阮清抹了把眼泪,直起腰来,“没想到这贺大人如此有想法,竟要你做他的儿媳妇,也不怕皇帝不快。”
“是啊。”宁天歌叹了口气,“这也是他跟我父亲多年交情,两人向来和睦,才没有去管那什么罪臣不罪臣,若换作他人,只怕避之不及。”
“嗯,这贺大人确实有些胆量。不过他也是看中了你这个人,若不然也不会冒着得罪皇帝的风险来提亲。”阮清正了神色,望着她道,“只是,你这也是一时权宜之计,不能长久。”
“我父亲不好直接拒绝,我又怎好让他下不来台,总得让人家高高兴兴地来,和和乐乐地走。”
阮清对这句话倒是同意,点了点头,又疑惑道:“我倒有一点不明白,朝中大臣都知道安王与你关系亲密,这贺大人不该不知,怎地还来提亲?”
“我说你这个聪明人,怎地也有糊涂的时候?”宁天歌在旁边找了块石头坐下,拔了根草有一下没一下地摘着叶子,给她作分析,“你也不想想,如今我宁家在皇帝眼中是何地位?欺君之罪本该问斩,却因为各方面压力与威胁而不得不免罪,皇帝颜面无存,视我与我父亲为眼中钉还来不及,哪里还会允许自己的儿子娶宁家之女?贺大人是朝中的老臣了,哪会想不明白这个道理。”
阮清一拍巴掌,“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正朝这边传来,老管家匆匆赶来的身影出现在小道尽头。
宁天歌皱了眉站起。
“该不会是伯父回绝不了贺大人,叫你亲自去跟他说吧?”阮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