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揉了揉眉心坐回龙座,望着这两个儿子,“一个一个说,老七你先说吧。”
墨离转头看了眼墨承,冷然一笑,“父皇,儿臣奉旨出使天祈,共有四名礼部官员和二十名侍卫随行,此次儿臣回来,身边只带着宁主簿,父皇不觉得奇怪么?”
众人面面相觑。
因为晗月公主一事,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墨离身上,安王派系与太子派系更是心无旁骛,如今经他一说,才觉出不对劲来。
“没错,昨日殿下回京,听说只带了宁主簿。”
“对,如果张大人他们回来,今日也该来上早朝才是。”
庭下议论纷纷,皇帝的目光变得犀利,“其他人为何不跟你一同回来?”
“父皇,并非他们不跟儿臣回来,而是他们已经没有办法回来。”墨离抬眸直视着皇帝,掠过一丝讽意,“澜州甘遥发生那么大的事,莫非父皇未收到任何奏报?”
“到底发生了何事?”皇帝的声音更沉了一分。
墨离眸色一沉,字字清晰有力,“儿臣出京半月之后,行至澜州甘遥地界,本想稍作休整翻越北邙山与青石岭,走捷径前往天祈,却不料在到了甘遥的第二天,便被一群来历不明之人伏击,四位大人当场被杀,众侍卫亦落入事先设好的机关不知去向,多半凶多吉少。”
“有这等事?!”皇帝一拍龙椅扶手,霍然起身,大为震怒。
一石击起千层浪,殿内震惊之声不异于刚才那封所谓的密信,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皇上,此事千真万确。”宁天歌掀起袍摆跪在墨离旁边,眸中隐泛泪光,昂首说道,“若非微臣当时恰好在殿下身边,被殿下全力救护,只怕微臣的尸骨亦留在甘遥,再也回不了京都了。”
“还不仅仅于此。”墨离神情更为肃冷,“儿臣带着宁主簿进入北邙山,本想借着山林藏身,却不料在北邙山与青石岭多次遇到追杀,即便后来入了天祈境内,亦杀手不断,如今儿臣能安然回来面见父皇,可谓经历了九死一生,这其中的凶险现在想来仍觉后怕。”
皇帝紧按着御案,手背青筋突绽,怒目扫过众人,“此事为何至今无人来报?”
群臣皆低了头,除了震惊之外,无人敢出声。
墨离清冷一笑,“如此重大之事,若非有人欺上瞒下,刻意隐瞒,父皇又怎会不知分毫?”
皇帝紧盯着他,“你说,有人刻意隐瞒,可是已查到是谁主使?”
“是谁主使,儿臣确实已经查明,但只怕那人不肯承认。”
“是谁?”皇帝紧声问道。
“儿臣向父皇说一件事,父皇便能猜出来了。”墨离眸光一转,与墨承的目光铮然相撞,“父皇应该还记得儿臣上次在宁府遇刺之事,那些刺客所说的语言与所使用的毒虫,正与儿臣此次在青石岭遇到的一样。”
皇帝一震,并未去看墨承,而是沉默半晌之后,缓缓坐回龙座。
面对皇帝的长久不语,群臣纷纷心中猜测,只不过不敢流于表面,对于墨离重提上次遇刺之事,又有了疑惑。
那时此事雷声大雨点小,到最后不了了之,多数人都以为最终未能查明背后主使之人,而如今看来,皇帝分明是知情的。
可是,并未见皇帝处置何人,那么,他要袒护的人,是谁?
想到此处,谁也不敢再往深处想,只觉得后背汗湿重衣,冰冷黏腻。
墨承脸色隐隐泛白,然而因为这长时间的死寂,唇边渐渐泛起一丝冷沉的笑意。
墨离静静地望着龙椅上的皇帝,似乎对这种沉默并不意外,只有他旁边的宁天歌看到他袖中的手指慢慢曲起,直至紧握成拳。
终究还是在乎的。
哪怕无数次失望,亦做不到完全不在乎。
他平静地笑了笑,最终从怀里取出那封并不打算在今日拿出,甚至有可能今后都不会出现的密函。
“父皇,儿臣这里也有一封密函,请父皇过目。”他缓缓说着,将密函双手举过头顶。
宁天歌看得清楚,正是赵匡交给墨离那封,上面字迹不为人熟知,里面却是墨承的亲笔所书。
墨承在看到这信封时脸色大变,双手亦微微发抖,随即竭力掩饰住,不让自己显出异样。
他再怎么也想不到,赵匡会将这封密函交给墨离,这件东西,关乎的可不是只有他一个,对赵匡来说也是一样。
不,他应该想到的。
以墨离的心机,又怎会如此轻易放弃追究赵匡,他得到消息时本有些奇怪,还以为赵匡用了什么手段,却原来已将他出卖。
御前太监急匆匆接过密函,转呈给皇帝。
群臣不由抬头,不知这封信又将带来怎样惊天动地的消息。
说起来,今日意外太多,心里都有些麻木了。
皇帝拆开看完,捏着纸笺的手已骨节发白,脸上怒容隐现,不难看出正在极力克制某种情绪。
墨承垂手立于一边,低头盯着自己的靴尖,不敢抬头,生怕会泄露眼中的紧张。
墨玮看了他一眼。
“此事牵扯甚大,需谨慎处理,朕定要彻查此事。”皇帝将密函折起放入袖中,对墨离说道,“你放心,朕查清之后定然还你一个公道。”
就这样?
不光宁天歌大感意外,便连墨承与其他人都有些不敢置信。
墨离拿出的必是重要证据,皇帝却什么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