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为了听审,屈宸英和谢榛都没有盛装打扮,而是低调地穿着便服。
这是指看起来,据沈约所知,屈宸英的造型师里分工明确,有专门的活动造型师,也有日常生活中负责让他“简约而不简单”的便装造型师,从五年前屈宸英主演的电影第一次票房过亿开始,她这妻子就再没有替他搭衣服的资格。
屈宸英穿着件工装外套,说来也巧,他和吴翼这对死敌同样的身高,吴翼身形窄瘦、细腰长腿,屈宸英却长了副宽平肩,双臂肌肉的线条隔着衣物也能隐约看清。所以吴翼爱穿风衣,屈宸英常穿工装,下头仔裤短靴,充满欧美硬汉的派头。
谢榛则穿着米色的开司米毛衫,配鹅黄色及膝裙,小鸟依人地挂在屈宸英臂弯里。
这一对可以算是尽人皆知的国民情侣毫无预警地出现在入口,法庭旁听席上顿时隐隐骚动,两名法警不得不维持秩序,警告的目光扫视两圈,硬把几对交头接耳的观众盯得正襟危坐。
等到所有人再次安静下来,沈约偷看时间,整好九点半。
“全体起立,现在开庭!”
随着书记员的宣告,全场所有人站起身,审判长和审判员步入法庭,案件正式开审。
…………
……
赵任娴没有到庭,谁都知道这案子里她是最冤枉的一个,“礼物”剧组派了位副导演代理她坐到被告席。
原告冯彩妮倒是来了,沈约从包里摸出眼镜戴好,仔细地观察她,那是位不到四十余岁的中年女性,长相端正,或许是对案子的胜负胸有成竹,由始至终表情都很平静。
琼瑶诉于正案中首次将职业编剧作为专家证人引入,本案的两位律师想必事前认真深刻地学习了一番,各带两位专家证人。
庭审第一阶段,被告方就赵任娴的被告身份提出质疑,因为“礼物”的剧本完全是根据汪元的《创/世神的礼物》改编,赵任娴和“礼物”剧组都是不知情的无辜第三方。原告方理直气壮地反驳,第三方是否无罪要看实施侵权行为时是否知情,除非“礼物”剧组拿出不知情的证据,被告方说谁主张谁举证,那你得先拿出我们侵权的证据。
双方于是就“原告先拿出被告方侵权的证据”还是“被告方先拿出证明自己是不知情第三方的证据”没完没了车轱辘,晃眼一个小时就过去了。
第二阶段,被告方指出原告不可能接触到“活老了”的剧本和粗剪成品,质疑她的起诉不符合事实,或者侵犯了被告方的权利。原告反唇相讥,称国内司法并不实施“毒树之果”原则,手段是否合法并不影响证据的效力,且被告根本拿不出证据证明原告获得证据的过程违法。
双方于是就“原告提起诉讼的证据是否违法”、“被告是否能证明原告提起诉讼的证据违法”又打了番嘴仗,风火轮翻翻滚滚第二个小时。
第三阶段,原告方驳斥了被告方在答辩状中托称的“合理借鉴”,双方的专家证人轮流上场,深入浅出地阐述合理借鉴和抄袭的不同。
专家证人不愧是专业编剧,满口术语,什么“倒脏者”、“故事核”,除了沈约等少数几个同行,其他人听得昏昏欲睡,双方律师强撑着插话进来将编辑术语转化为法律术语,又扯皮第三个小时。
……
每隔一个小时休庭十分钟,漫长枯燥的庭审简直能把人逼疯,沈约眼看着周边的观众逐次减少,到第三次休庭,最后一排居然只剩她和顾涵光两个人。
屈宸英和谢榛坐在前面第三排,这两位坐功了得,三个小时纹丝不动,沈约怀疑他们在偷偷打瞌睡,因为她旁边就是个生动鲜活的例子—顾涵光没挺过第一阶段就香甜地睡着了。
正当她以为还要再捱一个小时,谢榛终于站起来,只有她自己,手里捏着个小巧玲珑的手包,俯身贴在屈宸英耳畔轻笑低语,他的右手扶着她的后腰,似乎是无意识地上下抚摸。
沈约知道她苦等的机会总算来了,她轻轻搬开顾涵光搭在她肩上的右臂,也跟着站起身,临走之前犹豫了一下,回过身双手捧住顾涵光的脑袋给他摆正,不然他歪着睡久了会脖子疼。
法庭有两个门,谢榛从前门出,沈约放慢脚步走后门,隔着十数米,远远地缀着她。
她果然是去洗手间,沿途有法院工作人员可能是她的粉丝,热情地打招呼,谢榛也开心地驻足搭话,沈约只好跟着停下来背转身去,心里焦急地读秒。幸好谢榛也记得休庭只有十分钟,没说两句就匆忙告别。
沈约等她先进了洗手间,一分钟后自己也跟进去,发现没有其他闲杂人等,立即掏出手机打给小师叔。
电话只响一声便接通,小师叔语速从没这么快过,“人已经到了,你在哪儿?”
“你总得让我上个洗手间啊,”沈约故意大声地抱怨,“我都盯着顾涵光一整天了!”
“洗手间是吧?好。”
小师叔利索挂断,沈约面不改色地继续演,“我也不知道顾涵光想什么,他非要来看庭审,我以为他担心我,还特意安慰他说剧本没我署名的,被告怎么也轮不到我,结果他不听,还是要来。”
“好好,我马上就催他走,这庭审太闷了,再听下去我也是要疯。”
她假装结束通话,瞄了眼关着门毫无动静的某隔间,自言自语道:“不是为了我,难道是为谢榛?”
又轻笑半声,“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