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掌在空中变成了拳头,重重地砸在了温婉身边的被子上。
尽管垫着厚厚的被褥,可温婉还是听到了闷闷的一记响声,以及整个身体不受控制的微颤。江承宗这一下很用力,如果是打在她身上的话,估计早就把她打晕了。
而这一下似乎也用了他很大的力量,温婉清楚地看到对方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以及他撑在自己身体两边的轻微颤抖的双手。
情况陷入了僵局,温婉吓得不敢开口。这样的江承宗她从未见过,即便是从前穷困潦倒落魄到极点的时候,他每次给人的感觉都是从容有度风度翩翩的。可今天的他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用力张开他的獠牙想要把猎物一口咬死,可最终却又收软收起了利齿,只深深叹了口气。
温婉终于知道,当年骗他把孩子打掉这件事情给了他多大的伤害。有那么一瞬间她心头浮起一股冲动,想直接把小柔的身世告诉他。可她不敢,连文雄老奸巨滑的脸从她面前一闪而过。她一想到对方的威胁就本能地闭紧了嘴巴。
说到底她还是一个自私的母亲,为了女儿她什么都能做。
江承宗的这一拳头发泄得很彻底,心头积聚的怒火暂时消了大半。他看温婉像是被吓着了样子,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别紧张,我不喜欢打女人,这你知道。”
温婉咽了下口水,喉咙紧得发不出一丝声音。
江承宗伸手拍拍她紧绷的脸颊,支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不料手一发软身子一歪,竟是一下没能起来,重新又摔回到了温婉身上。
“你、你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头晕。”
温婉伸手去摸他额头,发现烫手的厉害。她刚想劝对方去医院吧,江承宗却两眼一闭,直接搂着她沉沉睡了过去。
“江承宗,江承宗!”温婉推了推他,竟是没能推开。这人看着瘦瘦窄窄的浑身没有几两肉的样子,想不到一身骨头都这么重。害她几乎使尽吃奶的力气,才从他的身体里钻了出来。
然后她一身凌乱地跳下床来,看着趴在床上的江承宗不知怎么办才好。沉思片刻后她拿过被子盖在江承宗身上,随即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江承宗看起来是晕过去了,伤口发炎引发高烧,加上情绪激动的缘故。她很想就这么把江承宗一个人扔这里,可又担心他高烧不退危及生命。最后还是咬咬牙,勉强替他穿上衣服,又拿了他的车钥匙,费了半天的劲儿才把他扶进地下车库送上车,然后开车去了医院。
这一回温婉留了个心眼儿,没去自家医院,而是将江承宗就近送到了另一家综合医院。她把情况跟医生一说,亲眼看着对方缝合了江承宗的伤口,又替他交了住院费,还买了点水果和矿泉水放在他的床头柜上,然后才合上门匆匆离开,回医院上班去了。
江承宗半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在家里,环顾了一下四周的布局后就明白了。再看看床头摆放的水和水果,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曾几何时,温婉就像现在这样,像个保姆似的跟在他屁股后头任劳任怨地照顾他。这就是所谓的温式追求法。女学霸不会说甜言蜜语也不会小鸟依人,会的只是一根筋地默默付出。
高中的时候有一阵子妈妈的病情严重,他把打工赚来的钱都拿去买药,每天在学校里连午饭都没钱买,只能啃黄瓜或是苹果。那个时候温婉就总是给他买午饭。不管他拒绝多少次她还是会买来。
刚开始的时候江承宗有些厌烦这样的举动。他高傲的自尊心因为温婉的行为受到了伤害。年轻气盛的他总是不留情面冷冰冰地把温婉送过来的饭盒推开。
如果换作别的女生的话,被这么无情地拒绝了几次后肯定就不会再凑上来了。可温婉不一样,她念书有股子牛劲想不到追人也是这样,比不气馁也不退缩。每天他不肯吃的饭盒最后都是她自己吃掉的,吃得那段时间个子小小瘦巴巴的人都有二下巴了。
后来有一天温婉似乎再也忍受不了了,气得把饭盒往他面前一砸,恶狠狠道:“江承宗,你每天这么自虐你爸妈知道吗?他们高兴吗?看到骨瘦如柴的你他们会怎么想?”
就是这句话让江承宗有了轻微的触动,他终于抬起地高傲的脑袋看了温婉一眼,心里想的却是:“这个胖胖的女生是谁,是从前那个追我的小女生吗?”
但那天的饭他吃了。他虽然不知道父亲是谁身在何方,但他还有母亲。他的母亲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很不清醒,但她也有头脑清楚的时候。江承宗很怕某一天母亲稍微清醒的时候看到自己一身的骨头会忍不住伤心。
生平第一次他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十分可笑,除了让爱他的人伤心外,没有一点用处。
后来温婉就一直给他送午饭,直到他经济略微好转终于买得起午饭为止。可即便吃了人家这么多饭,他还是没有爱上温婉,小小的没什么存在感的温婉,实在不符合他心目中女朋友该有的样子。
那时候的他,以为自己也跟大部分男人一样,喜欢身材高挑五官精致的美女。直到多年以后徐朗的一句话点醒梦中人:“你找老婆不在乎对方漂不漂亮,反正都没你漂亮。”
所以不漂亮的温婉成了他心头的朱砂痣,无论经过多少年的洗涤,依旧清晰如从前一般。
夜深人静的时候,江承宗就这么静静地想着温婉。而此刻的温婉则坐在办公桌前,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