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许久,琬华擦干泪坐起身来,垂睫道:“今儿得到消息说额娘生病了,我很担心她,不免焦急落泪……我想回娘家看看,侍奉额娘几天。”
胤禛挨着她坐下:“却是这原因。这乃人之常情,你去便是,顺便也代我向长辈们问声好。只一件,莫要着急上火的,别劳累了自己,最多明日便回来吧。这话并非是我要阻你尽孝道的意思,而是你身份不同,回娘家看望一番已是全了孝义,不可强求,否则只怕佟家人心里反而不安。”
这番话虽然不尽人意,却语重心长;平常人家定不会理解,但生在公侯王府就是如此,半分错不得。况且,自几个月前太子复废以来,胤禛越发沉静低调,做事勤勉,对康熙恭顺有加;特别近日,除了上朝议政,常呆在书房,似乎公务也清闲了许多。琬华知道这时候最好不要横生枝节,虽然心中不快,终是点头答应。
“明日等你回来,咱们便去圆明园住一段时间,种种菜,品品茶,我也正好多陪陪你,你看好不好?”胤禛搂住她的肩笑问。
琬华不由睨他一眼,揶揄道:“爷既有这闲暇,为妻怎不奉陪?”
胤禛很是高兴,在她额上亲了亲:“到底是我的琬儿。”
琬华勾唇淡笑,眉眼却带了一丝冷:“只是你去了园子,这府里莺莺燕燕的,你也不怕冷落了?”
“你这话实在没有道理,平时我怎么样你又不是没瞧见,这会儿却来冤枉我。”胤禛瞪着她,有些气恼,“我知道你有心理洁癖,我跟你一样,你难道不晓得?我对着别人不会动情,也难动性,因为那人不是你。我早已过而立之年,自己想要什么,追求什么,守护的是什么,责任是什么,早就想得明白。人这一世,不过短短几十年,我也许已经走过了一大半,趁着剩下这些年,我不去努力争取我想要的,不去用心抓住我已经拥有的,却要浪费时间精力在我不喜欢的上面,我傻么?”
琬华心底的壁垒被一瞬间击得粉碎,眼泪夺眶而出,忽然想起,历史上的雍正不过活了五十八岁,若这便是宿命,已经三十五岁的胤禛,岂非真的已走过了人生大半时光?
“我不过打趣你几句,玩笑而已,惹出你说这些丧气话。什么短短几十年,我要你长命百岁活着……”琬华攥住他的手,哽噎道,“将来无论过多少年,我都陪着你,咱们都在一处,可好?”
胤禛心中感动,万分怜惜地为她拭去眼泪,紧紧拥住她道:“好。”
……
圆明园内春意盎然、草长莺飞。琬华带着念伊和小儿弘历同胤禛在这边过着类似田园般的生活,倒也惬意。
离后湖不远处已经开垦出了一片农田,太监丫鬟们正在田间忙碌,等过几个月到了盛夏之时,种下的蔬菜瓜果也就能成熟。此时,琬华抱着弘历坐在亭中,看着胤禛在亭外牡丹丛中修理枝叶。这片牡丹胤禛照料得十分尽心,长势喜人,到万寿节时便将姹紫嫣红开遍了。
“主子,十四爷来了,正在前院。”小福子到胤禛跟前传话道。
“请他到这儿来。备茶。”
十四来时面色有些不豫,见亭中琬华和孩子都在,才勉强带了笑容问安。琬华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知他有话要对胤禛讲,便抱起弘历,笑着道:“你们兄弟说话,我去沏茶。”
十四客气道:“有劳嫂嫂了。”
琬华刚转过荼靡架,尚未行远处,便听到十四的声音响起,似乎带了些气恼:“四哥,你现在是怎么了?每日两耳不闻窗外事干起农活儿来了?今天早上老九当着皇阿玛呛你那些话,明明都是些不实之言,你也能忍?你知道那些兄弟们最近都说什么,说你不思进取,想当什么隐士,那不如干脆拂了政务找个林子住进去得了!还有人说你整日念经诵佛的,不是假慈悲,就是真有病!”
琬华噗嗤一声笑出来,粉拳捶了他两下:“嘴里就没个正经儿。”想了想道,“你就不能跟太医院的那些老太医说说,给研究出好一些的避孕的药,不仅管用,还要对女人的伤害小。”
胤禛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早以前吩咐过太医,后来太医给你检查身体说你天生的寒性体质不容易受孕,我也就没在意那档子事儿了。再说,这事儿要是让皇阿玛和额娘知道了,少不了又得挨一顿训斥。”说着叹口气,“你也知道大族之中,特别是皇家,长辈们最希望多子多孙,总不满足的。”
琬华明白这道理,暗自一叹只好作罢。
胤禛抱着已经睡着的弘历坐起身,认真道:“倒是你这身子,还要好好调养着。那食疗的方子在这边依然用着,过几日再让太医来给你看看。”
“嗯。”琬华接过孩子,笑着应了一声。
……
转眼到了三月十八的万寿节,康熙年满五十九,虚岁满六十,算是整寿,因此今年的万寿节比往年都要隆重热闹。
天公作美,万里无云清风和煦,御花园中宴饮听戏是少不了的节目。小孩子们对这可不感兴趣,被各自嬷嬷丫鬟们跟着在园子里一处玩去了。琬华同女眷们坐在旁边楼上,在她身边的就是五福晋那拉氏,俩人不时低声八卦几句,心情都很好。
然而琬华的这种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在看到旁边楼上弘昐精神恍惚地溜到席间的情景后她的眉头不由皱了皱。那孩子脸上是遮不住的忧色,明显是遇到什么忧心棘手的事儿了。
琬华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