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一天的暑热即将散去,被晒蔫了的树木也像是重得了新生。
江越坐在山腰的一块儿凸出的巨石上面,朝着商国七月城的方向远眺。
从今天清晨开始,他就觉得自己的心里,正有一种莫名的不安情绪在弥散开来,但,这不安到底是什么,又让他想不出来。
风断在七月城,金满仓也在,还有,金满仓手下的十几个“伙计”,也都是武技不俗的,如果,纳兰雪真是遇了什么麻烦,凭着他们,该是足可以保她一时躲避,等着他带人去救的才是,可……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竟是让他如此的不安,如此的全身紧绷,如此的惶惶不可终日!
突然,山口方向,出现了一个陌生的身影,那人穿着一身天青色的袍子,背着一个不算大的竹筐,像是个……道士?
对,没错儿,就是个道士!
江越眉头微拧,从凸出的巨石上面站了起来,打了个呼哨招呼手下人警惕,自己也转身进了背后的一处小门儿。
从山口到这里,十步一机关,五步一陷阱,当年,他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有书籍指点,带了百余武技上乘的忠心手下,还颇费了一番工夫,伤了七成有余的人才到达,这个他从未见过的道士,又是怎么凭着一己之力,轻松穿过机关陷阱,走到这里来的?瞧他半丝不乱的衣裳,该是。没费什么劲儿的才是!
只是不知……他,是敌是友?
若是不得江越的呼哨,守卫们只会依着他定下的军规,继续安静的等在自己的哨岗位置,等来人近了再行观察后决断,是让他继续前行至水潭后抓捕,还是就地灭口。
“来者何人!”
依着江越的授意,哨岗里的十几个守卫打开通往外边的石门,一涌而出。将走到了距离石门外三步之远,就自己停下了脚步的道士团团围住,刀剑出鞘,架在了他的颈子上,以防发生变故。
“贫道天时,有要事求见泗水国太子殿下。还望通传。”
来人正是跟纳兰家有几十年交情的天时道长,这是自他至昭阳城外的孤山修道之后,第二次离开道观,同他二十年前第一次下山一样,也是为了纳兰雪。
“道长姓天?”
听天时道长自报家门,刚刚自半山腰里下来的江越顿时一愣。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昔日里。他的祖辈,也是得了一位姓天的高人指点,在大祸临头之前,“休了”家中的一名妾室,使其带了幼子离开当时的凌天国帝都,隐居荒野,才得以保全传承的。还有,有朝一日。晚辈之中会有人成一国霸业,几代之后,就会衰落……亦是,精准无比!
“殿下万安。”
看了一眼自不远处走来的江越,天时道长浅笑着冲他微微一礼,就好像,是能透过他戴在脸上的那鬼脸面具,看穿进去一般,“今日贸然前来,失礼的很,还望勿怪。”
“道长如何知道,孤是江越?”
明人眼前不说暗话,对这周身上下散发着仙气儿的老道,江越也是本能的就恭敬了几分,拱手,还了他一礼,“不知道长前来,有失远迎,真要论失礼,还是江越更该求道长不怪的才是。”
“今日贫道前来,乃是为了告诉殿下一个先人未曾说完的卦象。”
天时道长笑着拂掉了架在自己颈侧的刀剑,就好像,那只是些纸扎的玩意儿,半点儿的分量都没有一般,然后,在众守卫吃惊的目光中,缓缓的走到了江越的面前,“不知,殿下可愿费些功夫,听贫道说完?”
“愿洗耳恭听。”
听天时道长这么一说,江越便是更加肯定了,他就是曾指点过他先祖的那位高人的后代,忙往旁边一侧身,给他让出了路来,做了个“请”的姿势,另一只手,则是取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具,以示对他的尊重,“道长请。”
轻车熟路的走进山腹里面,不及江越问询,天时道长便自己说出了足够给他解惑的话来,“殿下倒是把这山里建设的越发好了,七十年前,贫道跟友人来这里的时候,还是只有些机关和陷阱呢……”
“七十年前?敢问……道长如今年岁?”
江越又细细的瞧了一眼自己面前的这位颇有仙风的道长,看样貌,至多,也就是四五十岁,可,他却是张口就跟自己说,七十年前,他来过这里,还是跟友人一起……能以友人相称,还是到这种地方来,至少,也得是十一二岁往上了的才是,可……
“至三日前拂晓,刚刚过了第一百二十八个生辰,哦,说起我那友人,跟你,还该算是颇有些渊源的。”
知是自己的样貌让江越吃惊了,天时道长只是浅浅一笑。
自许多年前,他悟得天机,至于今,已是八十多年了,而在这八十多年里,光阴,就像是在他的身上停止了一般……他看着昔日的友人,一个个生老病死,然后,又看着友人的孩子们,生老病死,再然后,听闻友人的孙子孙女,遭受磨难,却又不能随便泄露天机,为他们逆天改命,这种痛苦,是无法言喻的……
有时,他常常会想,若他也能如寻常人般得生老病死,或者,干脆就自己结果了自己,是不是就不需要经历这许多的不好事情了,但,却是不能。
“江越的曾祖父若是还在,倒是该跟道长差不多年岁。”
面对这个跟自己的曾祖父近乎同年的老道士,江越的态度,又是恭谨了许多,虽然,这老道士没有说明,他的那个旧友,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