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元年。花灯节上。
人群熙攘热闹,拥挤的各个小摊摆着琳琅满目的各式花灯,时不时游走几步,便又是一处集结猜灯谜的所在。
小姐们和公子哥们在顾盼生辉间暗暗瞅中意,差遣下人小婢私传情意;一家老少相伴出街,老抱少弄些玲珑玩意儿倒也不亦乐乎;而初识的恋人们羞涩拘泥的牵着手,反倒像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还有些纨绔子弟勾肩搭背着招摇,看到漂亮姑娘吹一声口哨,夹杂在人群的喧闹声中,倏尔隐没。
一个着蓝衣的女子姿态娇俏着在热闹非凡的街上晃荡,她孑然一身,快活的像刚落凡间的精灵。
“吁——”
经过两三个醉眼朦胧的公子哥,有声戏谑的口哨飘过来。
李祈烟不予理睬,拍拍自己蓝衣袖上沾染的些许污渍,继续朝前欢乐的参加花灯游。路过最盛大的灯谜会,人们三五成群好不热闹的停驻在各个花灯前揣测谜底,立于中央高台上有盏方桌大小的红色花灯,柄檐雕缀着玲珑莲花,耀眼而无比美丽——这是今年花灯节最终的灯谜体,独特的镌刻了一排大字灯谜,曰:
“一钩新月挂西楼。”
大花灯前已经立了十几个挠首搔耳的猜谜人,有老有少,半天嘟哝出一句错误答案,被谜官又泼上冷水。
“猜什么?”李祈烟靠近些指指大花灯问谜官。
谜官好脾气的笑笑:“猜字一,小姑娘。”
“让我想想……”李祈烟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找了位入座,开始陷入沉思。不过半柱香的时辰,李祈烟过滤了遍脑中浮动的思绪,最终确定了答案,她欣喜的喊出来:
“禾!”
“禾!”
刹那仿佛全场定格,谜官惊讶的看向猜谜者,其余人等也张了张嘴巴竖起耳朵听谜官的回答。
唯独李祈烟气冲冲的直起身子,怒视某个方向。原来有个俊俏公子哥与她同时出了声。
那人着镌着暗白色花纹的黑色衣袍,淡灰色纶巾调皮的别在脑后,身材高大且比例完美。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张脸:眉峰俊挺,星目熠熠生辉,睫毛长过寻常女子,又十分浓密。鼻子的弧度毫无缺陷,嘴巴也如梦似幻般透出红润的色彩。要命的是,他还笑出一口大白牙,灿烂的简直是太阳。
走近的李祈烟稍稍懵住,但她很快恢复,问谜官:“我的答案对否?”
“啊,对的,没错,就是单字‘禾’!”谜官回过神,笑意盎然着揭晓了谜底,又顿住:“只是小姑娘,你和这位公子同时答谜,而今年谜王只有一个。不如这样吧,请你们二人分别解释下谜底吧,看谁说的更妙。”
“那不简单。”李祈烟瞟了眼那位公子,不以为然道:“因为谜的体裁是象形、增损,以形状之相似点而扣,便可得出。”
“没有了?”谜官不确定的问。
“没有了。”
“请公子叙述吧。”
缄默不言的公子吩咐下人去买糕点,方才表情收敛,语调正经起来解释:“‘一钩新月’,因新月如‘眉’,’西楼‘以自体结构之方位扣‘木’,为‘木’在‘楼’西。面文之‘挂’,关联生动,使起落意会;着此一字,得题外传神之妙,比拟贴切,熔诗情画意谜趣于一炉,堪称佳作。”
有人鼓起掌,众人皆臣服领会,这让李祈烟深深埋下头了。
但谜官显然深明大义;“从字数而言。公子已然打败了姑娘,但姑娘也所言不假,更为精炼。所以我决定,再出一道灯谜,看谁先猜出,谁便赢了。当然,这道谜可是难上难,请做好准备罢。”
这谜官分明是在博噱头,故意为之。李祈烟无奈,发现那位公子正在看她,赶忙偏了头去。
“昔日典故变绝唱,十八相送终断肠”谜官簌簌在大灯背面挥下两行字,然后说:“猜两字古文体。”
这次众人挠首搔耳的不多,大都屏息注意两位谜王候选人的进程。
是什么呢……李祈烟微微皱眉,那公子也更为正经,凝视着远处某点静坐不语,两人没有交集着像两只刚凿的雕像。时间分秒过去,有人从大脑里猛然而出,是李祈烟!
她呼吸紧张,答谜:“散曲。”
“回答正确!”谜官震惊了,灯谜会的气氛被推到了高峰,人们热情的看着这个莫名的小姑娘领了谜王文书与一百两银子,还有正中央如同方桌的那盏大花灯也被收去。众皆羡慕嫉妒而百感交集。
公子已经默默离开了。
李祈烟蹦?着从花灯市场出来,得意洋洋的捧着一大摞奖品准备艰难的走回家。
突然,一架撵轿拦在了她面前。驾车的正是那名敌手公子!
他左脚踩?i?,右脚悬空,坐在马与车之间的横卧上,很恣意的冲她龇牙:“姑娘,你那一百两银子扛着不累么?”
彼时李祈烟一手提硕大的花灯,一手驮着沉甸甸装满银子的灰麻袋。
她脸上滞留着因用力而狰狞的表情,“你要送我?”
公子微一愣复而笑,这小女子好不客气,新鲜的像只此时蹦出的夏日蚂蚱。
“姑娘请上轿,若放心我。”他笑着拉开帘子摆出手势。
李祈烟没有片刻犹豫,应声上轿。
在他拉上帘子的一刹那,她也咧开嘴冲他笑了。
一路上欢声笑语,逐渐了解彼此,最终公子送那枚清丽姑娘安全抵达小宅院。这是李祈烟和景旭的初识,由此动辄出千年的情缘。
三人的因缘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