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所料,经过柳永一渲染,整个河边顿时炸开了锅。
一传十,十传百,一会功夫,就没个不知道的。
柳毅也就成众矢之的,在一干人眼里,特别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心里,他的所作所为显得格外的刺眼和不懂事。
这是什么行为?
浪费是极大的犯罪啊。
就为了偷点懒,逃避夜里的挑水灌溉,将好生生的麦子全铲了?
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拔掉正经粮食,在他们固有思维里,简直是不可饶恕。
至于改种红薯玉米,则统统被有意无意地忽略了。
红薯、玉米这些东西,家前屋后,随便整块地出来,哪儿不能种啊,犯得着将好端端的土地,清理出来,改种这些可有可无的杂粮吗?
所以,说来说去,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好逸恶劳。
原本对柳毅印象还是不错的村民,也纷纷改弦易帜,人云亦云,跟着讨伐起来。
特别是五奶奶,可以用痛彻心扉来形容。
年纪一大把,却看错一个后生,还热心地给张罗对象,不就侧面说明她有眼无珠,七八十岁全活到狗身上去了吗?想着,想着,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杨文英则更不要说,简直佩服死自己的先见之明了,阴不阴阳不阳地嘲笑道:“穷点无所谓,但最起码要晓得勤奋上进啊。”
这话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见讽刺得到众人的肯定,心情不由得大好,继续保持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小柳子这孩子,以前还觉着不错。没想到,在城里呆了几年,好的没学会,好吃懒做倒是门清。”
“咱们去和二婶唠唠吧,想必她的话,小柳子是能听进去的。”这位仁兄的话语,带着一股拯救失足青年、大义凛然的味道。
“是啊,说得好听点,咱是一个祖宗,但毕竟是别人的家务事,说轻了没效果,说重了嘛,也伤和气。”
一众人连水也不挑了,大家此时的心情出奇的一致,都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目标,蜂拥着往柳毅家而去。
柳毅没想到自己极为正常的举动,会引发这么大的波动。
等他开着三卡,将麦子‘突’‘突’‘突’地运回家,着实被满院子密密麻麻、一张张热切的脸给惊着了。
什么情况?
柳奶奶见到孙子回来,就跟看到救星似的。
她心里着实纳闷,这都什么跟什么?好吃懒做、吊儿郎当、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全说的是她宝贝孙子?
而且,他们怎么就跟魔障了似的,怎么解释,就跟听不懂似的,就认准一个理儿呢?
“乖孙儿啊,你快跟叔伯、婶婶都解释解释。”
“奶,别急,这儿有我呢。”柳毅好言好语地安慰了会,有点惊吓过度的柳奶奶。
他心里怒火中烧,不知道奶奶年岁大,受不了太过的惊扰吗?
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是能上门杀人还是放火?
眼前一众面上急切,但眼里难掩幸灾乐祸的虚伪嘴脸,柳毅有一刹那全毁去的冲动。
“各位长辈,有什么天大的事,非要拉着一个年纪大的拖拖桑桑,说个不停?”‘长辈’两字,柳毅几乎咬牙切齿地说出口。
现场有一瞬间的沉寂,在大家的印象里,柳毅可是一个从没谁红过脸、温和开朗的小伙子,与眼前的这张乌云密布,平静中蕴藏着波涛汹涌的脸,实在是搭不上。
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也是,任谁见一条小绵羊瞬间化身大灰狼,也会接受不能的。
大家心里一突,这也是个不好惹的,说话行事间不免收敛了一些。
这年头,狠的怕横的,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哪都不能免俗啊。
“你这娃,怎么说话呢,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你好。”大爷爷不高兴地训道。
“大爷爷有这功夫,还是多关心关心远堂哥吧。”
柳远是大爷爷的孙子,也是这代唯一的男丁,平时难免宠溺一些,快三十的年纪,除了上网打游戏外,万事不理,典型的啃老族。
大爷爷哪能不明白柳毅的意思,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红,仗着辈分大,训斥的话张嘴就来:“好心当做驴肝肺,二弟在世时,也没这么对我说过话。”
“大伯,跟这愣小子浪费时间干什么?头撞南墙不回的家伙,有得苦头吃呢。”
“就是,横什么横,不知好歹的东西。”这人是恼羞成怒了。
“没爹没妈教,果然没教养。”
柳毅的心真如掉进冰窟窿,他有点想不通,平时慈眉善目的大爷爷,和善、笑嘻嘻的一干长辈,怎么都突然变了模样?
刻薄尖酸、往死里诅咒他?
好像没犯什么大逆不道,倒行逆施的罪行吧?一个个就这样武断地判下死刑?
本来还想着找机会,劝说他们,也一样铲掉麦子改种耐旱的植物呢,毕竟平时大家都处得不错,也不忍心看谁过得太凄惨。
但是,被这么一起哄,他仅剩的一点妇人之仁也全消失了,爱谁谁吧。
“一带亲,二代表,三代四代不走了,咱这都几代了?有这样理直气壮、指手画脚,插手人家家务事的吗,也不害臊?”丢掉心结的柳毅,也很是伶牙俐齿的反击。
“还为我好呢?糊弄鬼啊,有这样为人好的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到我家来吵架的呢,气势汹汹的。”
与他体型不相称的浑厚声音,抑扬顿挫,气势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