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在黑暗的房子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佟儿说,有的时候从门缝透进来的是模糊的白光,大概就是白天。
我问:“那你看到我们被关几天了?”
她从门旁爬过来,掰掰手指头,道:“大概有两天。其实也不用看门缝透进来的光,他们已经给我们送过五次饭。”
我点点头,道:“挺聪明的。”
她看我不怎么高兴,又挨近一点,道:“小姐,你不开心。”
我是不开心,这个时候怎么开心呢?默了一阵,道:“佟儿,娘说女人要出嫁从夫,恪守三钢五常,我哪里做错了么?为什么婆婆要这样对我。”
黑暗的房间开始陷入沉寂,偶有听到外面窸 窣的脚步声。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骤亮的光线刺得人睁不开眼,待眼睛适应光线的变化,才看清眼前站着的人。
他依旧蓝衣蹁跹,眉目多了几分肃然,少几分朗逸。
“你不想嫁给父亲。”他不是在相问,是在肯定。
我站起身来与他对视,冷声道:“不想,可我也不愿嫁给你。”
“因为袁熙?甄婉若,袁熙他有什么好?他躲在幽州不敢回来,知道你被俘的消息还在外面洞房花烛,他心里没有你。”
“你胡说!”之所以还能保持着好的涵养在这儿跟他说话,是因为我觉得他不是个无情的人,可他现在站在这里,诋毁我的夫君!我冷冷看他,“你说的这些我不相信,袁熙待我极好的。”
他似是觉得万分好笑,嘲讽道:“为拉拢势力,袁熙娶幽州大户吴家小姐为妻,迟迟不归,就算他待你好也不过是歉疚罢了。”
不是不能承受袁熙的背叛,始终是为拉拢势力,才娶别人,我也没有什么可埋怨的,便道:“男子三妻四妾也是平常,即便他娶了别的女子,又有何妨?”
或许他搞不懂我的冥顽不灵,眉间渐露怒气,站了一会,便要转身离去,临出门道:“甄婉若,父亲已经同意将你许我为妻。明日班师回朝,你就死了对袁熙那份心吧。”他顿了顿,又道:“如果你还对他存有情意,我有的是办法让他生不如死。”
蓦地想起一年前后院那场相遇,他也像现在这样胸有成竹的说‘袁熙没有什么本事能娶你,我会让你知道的。’这一切,是他一手策划的么,如果是那样,他真的是太可怕了,袁熙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他从他布下的陷阱里救了我,我不能承他情意,却也不能恨他,这是怎样的一段纠葛,以后的人生又该怎么去面对着他。
光线重新被木门掩在身后,眼睛再度适应黑暗后,继而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是我本该的宿命吗?贵不可言的命运就是被这样无情的捶打?和佟儿抱在一起,连哭都觉得没有力气,只有泪水不停划过脸颊。
翌日清早便被人从黑屋里拉出来,有丫头过来将我和佟儿带到房中梳洗,梳洗过后有裁制的新衣换上,只是再新的衣服,也衬不起一张悲伤的脸面。
院子里仍有鸟鸣,树上仍开着花朵,甚至还时时飞过一些蝴蝶,可惜这些全部都没往日的鲜活。
听随行的丫头说,邺城已被攻下,曹操委任曹彬暂时接手,今日离开邺城,班师回朝。
由丫头们扶着上辇,辇中无人,却摆放着一摞书卷,一把紫檀小嘴茶壶、一个紫檀小口茶杯。
一个穿着碧衫的丫头随我和佟儿坐于辇中,笑着对我道:“夫人,大公子说让我在这陪着您,大公子还说夫人不想看见他,他此行骑马便是。”
佟儿嘴厉,抢先道:“你唤的是哪家夫人?若是袁夫人便对了,若是曹夫人,就请你下去。”
那丫头笑笑,也不生气,“佟姐姐好大的脾气,以后琉珠哪有说的不对的,佟姐姐可得轻骂些。”
不得不说琉珠的脾气真的很好,从邺城到许昌一路,佟儿对她都很不和善,就算脾气再好的人,只怕也会面色难看,但她始终都是笑脸相迎,到最后佟儿的态度也就没那么强硬,现下还时不时的和她聊聊天。
我倒是一路上没怎么说话,只是翻着手中的书卷,心里想事。想袁熙、想婆婆、想曹丕的那些话,想自己以后的路要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