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县剧团南下狮泉镇最大的收获,就是招收了瓦盆瓦罐两个女戏子。当年女人唱戏的较少,唱旦角的大都是一些男人,人们虽然爱看戏但是瞧不起戏子,女戏子跟娼妓并无二致,唱旦角的男人大都是一些男娼,俗称“尻子客”。反正在人们看来剧团藏污纳垢,跟烟花巷并无二致。
可是瓦盆瓦罐却不一样,两个可怜的女人无异于获得了新生。当年学戏就得拜师,一般很少有专门的戏本(相当于唱戏的书),大都是师傅唱一句徒弟学一句,徒弟大都成为师傅性发泄的工具,可是瓦盆瓦罐不怕,剧团的男人几乎谁都可以上手。女人一旦失去尊严就没有什么顾忌,况且两个女人本身就死里逃生。灯头(相当于剧团的领班、掌柜)给两个女人取了艺名,一个叫做紫鹃一个叫做雪雁,剧团的艺名大都跟**的艺名一样,取自《红楼梦》里边的人名,好听也好记,图的是让戏台下看戏的欢喜。
凤栖秦腔剧团在狮泉镇庙会上唱了几天,庙会结束后又转场棒槌会唱了几天,开始看戏的还不少,到后来大家都忙于割烟,姜秉公也忙得不可开交,棒槌会不像往年一样一直延长到冬天,戏台下已经没有几个人看戏,跟棒槌会的人也不多。姜秉公打发了剧团一些银两,剧团也就早早回到凤栖。
凤栖镇的老年人大都记得,早晨人们还在被窝里睡觉,剧团的戏子们就练起了嗓子,当年最走红的戏子就是牡丹红,牡丹红曾经让多少人神魂颠倒,多少人把牡丹红当作偶像,多少年轻人在戏台下演绎出一夜fēng_liú,听到牡丹红被rb鬼子打死以后有人在城隍庙的戏楼上点起了长明灯……岁月不可以复制,剧团也已经解散多年,去年刚刚组建,人们只是在茶余饭后谈论起牡丹红的风姿,言谈吐语中多少带一点遗憾。可是那天早晨人们从睡梦中醒来,听到了他们久违的牡丹红的唱腔。
当年凤栖根本不会有录音设备,老年人只是在记忆中依稀判别得来牡丹红那甜美的嗓音。那天籁之音来自西沟畔,当年剧团的戏子大都在西沟畔吊嗓子,早晨起来给守城的士兵几个小费,士兵便早早地为戏子们打开城门,徒弟们在师傅的带领下来到西沟畔,清纯的唱腔通过风的传播在凤栖城上空荡漾。
男人们撕开了女人的搂抱,不约而同地朝西沟畔集中。深秋,一股氤氲之气从沟底慢慢升腾,西沟坡墨绿色的树木被雾霭缠绕,隐隐约约看见两个丰腴的红衣女子踏着云彩清唱。女人们的嗓音光滑圆润,原汁原味,不像男旦角从鼻腔里哼出来的那种假音,老人们都说这两个女戏子像极了当年的牡丹红,看来灯头这一次也算摊了血本,不知道从哪里挖来这两个女优,凤栖剧团又将迎来鼎盛时期。
当天晚上凤栖剧团在城隍庙戏楼挂灯(演戏),城隍庙戏楼下人头攒动,人们不为看戏,为的是一睹两个女戏子的风姿。曾几何时,两个女人在狮泉镇的大街上遭人唾弃,可是今晚,此时此地,两个女人摇身一变,成为凤栖人瞻仰的目标。灯头给大家介绍了两个女人的艺名,一个叫紫鹃一个叫雪雁,戏台下一阵唏嘘,那紫鹃就像紫鹃、雪雁就像雪雁,人如其名。看戏的大都是一些文盲,没有几个人读过《红楼梦》,也不知道红楼梦里有个紫鹃有个雪雁,只是感觉这两个名字好听,好像当年的牡丹红。
接着开场锣鼓响起,两个女人上场,演了一折《烤红》,一演戏就露了馅儿,原来是两个生手。唱戏唱得走调,跟不上板眼,还忘了台词,不过大家不为看戏为了看人,哪两个女人在戏台上的身架确实叫人迷恋。最后两个女人干脆来了一段陕北道情,大家恍然大悟,这两个女人原来是陕北人,有人认出来了,是狮泉镇的瓦盆瓦罐!
不过凤栖没有人歧视,凤栖历史上属于多民族杂居,对移民部落向来宽容。大家依然把哪两个女戏子叫做紫鹃雪雁,不会有人叫她们瓦盆瓦罐。两个女人的脸色经过一个阶段的调养,蜕变得更加圆润,渐渐地也有人邀请两个女人去唱堂会,隆福楼来了贵客也邀请两个女人去陪,俩个女人身穿戏装袅袅婷婷从凤栖街上走过,人们没有鄙视,更多的是欣赏和羡慕。
其实唱戏跟唱歌一样,只要你有一副好嗓子就行,两个女人天资聪颖,过去其所以破罐子破摔是因为饱受命运的折磨,任何事物只要你倾身投入,就能得到相应的灵感。每天晚上凤栖城的角角落落都能听见悠扬的秦腔调子和两个女人如诉如泣的秦腔清唱,那对凤栖人来说是一种享受,特别是冬夜,你不用到戏台下去挤,睡在热炕上搂着老婆就能听戏,那真的令人陶醉,满以为睡在自己身边的就是紫鹃或者雪雁。
唱戏的比起烟花巷的女子来有一种优越感,因为那些女戏子最起码有自己正式的职业,至于跟男人之间的苟合那是逢场作戏,大家都不把那些破事当真。紫鹃和雪雁肯定还有一批崇拜者,男人有时候很贱。不过崇拜归崇拜,还没有人把自己陷进去很深,至于戏班子内部那种污浊之事大家只是猜测,人家愿意怎么做是人家的事情。
那一天晚上戏演完已经半夜,从城墙上下来几个士兵,士兵们毫不隐讳地要求紫鹃和雪雁去城墙上侍候爷们。
其实这种事情以前也有发生,大都是军官们悄悄出一些钱,雇乘轿子把女人抬到烟花巷,逍遥一夜,第二天早晨准时放出。可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