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匠焦师傅的大女儿焦妮娜出嫁之后,二女儿焦晓娜接替姐姐的位置抡起了大锤。那打铁的大锤小伙子抡起来都非常吃力,一个小姑娘抡大锤真不容易。焦师傅无奈,给女儿换了一把小锤。可是打铁是个力气活,小锤根本砸不动铁坯。焦师傅的老婆看着女儿心疼,于是把小儿子交给晓娜抱着,老婆子亲自抡开了大锤。
张东仓跟焦妮娜结婚以后,王世勇队长对走官道的骡马大队做了调整,新增加了两个脚夫,他俩是呼风雨和她的丈夫嘎啦。
大家原来就在一起赶脚,一见面非常熟悉。沿路的检查比较宽松,抗日战争出现了转机,日本鬼子节节败退,国共合作默契。
新婚夫妻大都贪婪被窝里的那一种亲热,此乃人之常情。王世勇队长专门批了张东仓半个月长假,让东仓在家里多陪陪妈妈和媳妇。
自从爸爸张大山被日本鬼子残害以后,张东仓张东魁兄弟除过每年春节回家陪妈妈住几天,大多数日子都出外赶脚。人有时就是这样,猛然间闲下来还有点不习惯,那些日子张东仓把自家和舅舅家茅屋上的莎草重新苫盖了一遍,把两家院子里的菜地全都种上了蔬菜,把篱笆墙破损的地方进行了整理。转瞬间十五天的假期将至,张东仓告别了妈妈和新婚的媳妇,重新踏上了征程。
媳妇焦妮娜和妈妈、妗子以及表妹一直把张东仓送到村口的歪脖树下,才恋恋不舍地分手。
张东仓身背简单的行囊赶到凤栖城东门外的骡马大店,正好自家的马队从长安归来。弟兄们才半个月不见,好像过了几个世纪。呼风雨和嘎啦也爱热闹,大家打闹了一阵,就开始喝酒。骡马大店里有卤好的猪头,小伙子们爱把猪头肉撕开吃,不用刀切。停一会儿焦师傅端来一盆带骨羊肉,大家邀请焦师傅上座,焦师傅哀叹一声,说,有几匹骡马的铁掌需要重新更换,必须连夜给骡马钉掌。张东仓跳下炕,把焦师傅叫“爹”,叫得焦师傅心热,东仓说话毫不隐讳:“爹,我给你当下手,抡大锤。”
张东仓走后,炕上喝酒的再剩下四人,呼风雨喝起酒来一点也不怵男人,大家端起粗瓷碗喝那种几毛钱一斤的散酒,一个个喝得熏醉。正在这时一个小女孩在门口探头,金智清一看,立刻跳下炕要走,被张东魁一把抓住:“兄弟,老实交代,什么时候挂上了钩?”
呼风雨瞪张东魁一眼:“嫉妒了不是?有本事也给自己挂一个小妞!”
常在路上赶脚,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张东魁调侃呼风雨:“呼大姐,我听说大姐的妹妹倾国倾城,能不能给东魁牵线搭桥?”
嘎啦忍不住喷了一口酒,也有心戏耍呼风雨:“这样一来我跟东魁兄弟就是连襟。”
金智清瞅准大家正在打嘴仗,跳下炕就走。
汉子们睡觉的屋子光有门框没有门扇,呼风雨隔着门框看见暗夜里一个女孩主动上前跟金智清拉手,回过头对张东魁说得动情:“兄弟,假如我有一个妹妹,一定介绍妹妹嫁给你。”
凤栖城跟骡马大店隔一条官路,夏夜里看那黑樾樾的城墙在耸立,城墙上的士兵在来回巡逻。焦师傅的小院内,燃起一炉熊熊的炭火,火影里一老一少翁婿两人正待叮叮当当打制骡马的铁掌,红红的火星四溅,仿佛一朵朵盛开的山丹丹,看起来焦师傅兴致极高,脚下的铁掌已经堆起来许多,翁婿两人仍然不知道歇息,焦师傅不断用火钳转动着铁坯,看那大锤抡在铁坯上准确而有力,不由得赞叹,妮娜嫁了一个好女婿。
然而,在小院外边的一角,晓娜跟金智清正在亲嘴。男欢女爱带着与生俱来的遗传,不需要仙人指路。熊熊的炉火映红了半边天,篱笆墙下的黑影在迅速黏贴,那是一种准确地索取和奉献。
在当年的中国,在相对闭塞的小县,男孩子跟女孩子交往的视野有限,大都是一见钟情,没有多少选择的空间。自从金智清的妈妈闲谈中说要把晓娜嫁给自己的儿子以后,焦晓娜就自认为她已经成为金智清的人!事情就那么简单,没有花前月下的浪漫,却带着一种心心相印的纯洁,
女孩子在男孩子的怀里微微颤栗,有种贪婪有种陶醉,两张温热的嘴唇纤毫不差地对接,相恋中的男女都恨不能把对方吃进肚里。一明一灭的火光迸发出无数颗金星,篱笆墙的缝隙透过来扑朔迷离的夜莹,那是一个荒蛮的夜晚,古老的城墙下正在演绎着一段充满传奇的爱情故事,没有牛女和宝黛那样的悲壮,也许就像流星那样一晃而过。但是对于,那是一段值得永远铭记的时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得见男孩和女孩正在对话。
晓娜说:“智清哥,明早你们什么时候走?我在官路边等你们。我也想跟大姐姐一样,让你带上我私奔。”
看得出金智清有点犹豫,好长时间不见开口。
突然间,暗夜里有人说话了:“不行!”
紧接着晓娜的妈妈出现在两个年轻人的面前:“晓娜,今晚你一出门我就跟在你的身后,你们俩个刚才所做的一切娘都看得清楚。我跟你爹都不指望靠女儿发财,相信你爹也不会反对你俩的婚事,但是晓娜你给我听好了,我的女儿必须明媒正娶。你如果再学你姐的样子跟上赶脚的私奔,娘就不认你这个女儿!”
焦师傅听见了老婆的说话声,停下手里的活计,面朝篱笆墙的背影喊道:“你们过来吧,咱有话说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