疙瘩本是一条黄河岸边背客渡河的汉子,二十多年前被土匪头目杨九娃看中,软缠硬磨引诱疙瘩加入了土匪的行列,一晃二十年过去,疙瘩现在已经成为卧龙岗山寨事实上的土匪头目。
土匪们这几年也不再打家劫舍,大家合在一起也就是为了做生意,说到底是一个小军事集团,跟外界没有任何摩擦和纠纷。可是疙瘩却活得一点也不轻松,他甚至有点后悔当初选择了土匪这个行当。二十年来疙瘩一直是杨九娃大哥的得力干将,把脑袋提溜在手里替杨大哥南征北战东挡西杀,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要窥探杨大哥的宝座。时至今日疙瘩才明白,人生最难承受的事是无端地被人猜忌。
那一日香玉被弟兄们从树杈上救下来,疙瘩娘上山把香玉带回郭宇村。杨九娃面对疙瘩娘装得还算可以,甚至给疙瘩娘磕了一个头,要疙瘩娘好好劝说香玉。可是香玉刚刚下山杨九娃就开始变脸,指责疙瘩害死了楞木,又说疙瘩故意将香玉跟他分开。疙瘩忍无可忍,撂挑子不干。弟兄们挡在路口,一起跪在疙瘩面前,齐声呐喊疙瘩就是山寨之主,有人甚至建议疙瘩赏给杨九娃一颗子弹,山寨上一场火拼势不可免。
可是疙瘩很冷静,江湖汉子讲究仁义礼智信,疙瘩不会把自己置于不仁不义之中。疙瘩一下子将自己的上衣撕开,裸露出古铜色的肌肤。身上伤痕累累,几道结了痂的伤口好似大山脊梁上的沟壑,铁血汉子的脸胀成了紫色。疙瘩大声吼着:“杨九娃,二十年前是你引诱疙瘩上山当土匪,二十年后疙瘩留下了这满身的伤疤!疙瘩绝无害人之心,疙瘩却受到了无端的指责!疙瘩感觉逑戳心(方言,伤心)!今日当着众家弟兄的面,疙瘩最后叫你一声大哥!从今后鸡往后刨、猪向前拱,咱们各垒各的灶,各打各的铁”!
弟兄们一看疙瘩执意要走,纷纷收拾行囊要跟着疙瘩一起下山。杨九娃孑孓一人站在新修的大堂外边,只有楞木的两个孩子相陪。那两个金童玉女倒也乖巧,他俩给众多叔叔跪下,要叔叔们不要再吵了,他俩害怕。
那杨九娃本身是一个赖皮,他能当上山寨之主全靠何仙姑鼎力扶持,何仙姑死后这几年又得力于疙瘩和楞木这两个左膀右臂拔刀相助。杨九娃本身没有什么能耐,年轻时全靠一身贼胆,一腔仗义,可是近几年杨九娃心胸越来越狭窄,常常无端地猜忌和怀疑,搞得山寨上人心惶惶,有好几次险些散伙,多亏了疙瘩于危难之中扛起了大梁,才使得山寨有了今日的辉煌。杨九娃在关键时刻也很会做戏,他佯装自己头疼得厉害,又喊着何仙姑的名字说起了疯话。疙瘩不知是计,以为杨九娃当真生病,这种时候下山有点不仁不义。疙瘩要请先生(大夫)为杨大哥诊病,杨九娃谎称他被百鬼缠身。这种事情也难辨真假,疙瘩只有遵照杨九娃的旨意,请来巫师为杨九娃“送病”。
正闹腾的下不来台,正好李明秋上山,把杨九娃带往凤栖县城。疙瘩稍松一口气,山寨上的弟兄们把疙瘩抬起来,强摁在虎皮交椅上,然后齐刷刷跪倒,齐呼:“大哥在上,容弟兄们一拜”。
这很明显是篡位,疙瘩一下子从虎皮交椅上跃起,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桌子,大声质问道:“弟兄们是不是想置疙瘩于不仁不义”?
山寨上赛诸葛年龄最大,弟兄们跪拜疙瘩时赛诸葛没跪,而是站在疙瘩身边,冷静地观察局势的演变。看疙瘩踢翻了桌子,这才慢腾腾地说:“老汉在山寨上已经是三朝元老,容老汉说一句话,大家肯听不”?
疙瘩面对老人作揖,众家弟兄齐刷刷地说:“愿听先辈教诲”。
赛诸葛说出了一番道理:“杨九娃现今已经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疙瘩本身就是寨主,这不是篡位不篡位的问题,任何事物都有一定的规律。不过,那把虎皮交椅仍然给杨九娃留着,疙瘩还是不宜坐上去,因为老虎不吃人名声在外,杨九娃就目前来说对山寨还是有些用处”。
大家扫除了连日来的郁闷,不再争执,四月天山寨上也没有什么事,还不到大烟收购的季节,于是弟兄们热热闹闹在山寨上喝了几天酒,疙瘩这才打马扬鞭,翻一道沟,不要弟兄们护送,回到郭宇村。
疙瘩在村口的歪脖子树下碰见了水上漂。水上漂穿一件短袖粉红衬衫,裸露着莲藕似的胳膊。两只****被衬衣高高地顶起,留海下一双毛眼眼把疙瘩盯紧。
终究是老相好,疙瘩一看见水上漂就有一种莫名的激动。疙瘩骑在马上问水上漂:“你在等谁”?
水上漂直直地回答道:“等你。疙瘩哥,妹子等了你十几天了,今夜,妹子给哥留门”。水上漂说完就朝自家院子走去。歪脖子树离水上漂家不远,疙瘩骑在马上看见,豆瓜爹正在院子里逗孙子玩耍。
疙瘩在场院内自家屋子门前下马,看洋芋和菊花抱着两个儿子正站在大门口等他。疙瘩下了马,从两个老婆怀里接过两个儿子抱在怀里,那一刻,疙瘩忘记了所有的烦恼,内心里涌上一种温馨一种自豪,她娘的整日在外边忙忙碌碌为谁?还不是为了这两个命根!他在两个儿子的嫩脸上左亲右亲,听见了两个儿子拉出了咯咯的笑声。
回到家看娘坐在炕上,傍边坐着香玉。那香玉一见疙瘩回来两眼放光,甜甜地叫了一声:“疙瘩哥”。
疙瘩答应了一声“哎——”。疙瘩稍显尴尬,在山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