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经沉浮几经磨砺,郭麻子也没有想到,他的晚年生活过得惬意。
开大烟馆绝非易事,必须有高人一招的功底。来大烟馆逍遥的各色人物都有,最难缠的是一群泼皮就是闲汉,要么就是赌徒,这些人跟一群狗一样,谁给他喂一块骨头他就替谁咬人,这些人大都是一些光棍,今日有酒今日醉,有几个脏钱就不可一世,往往抽得身无分文还不肯离去,满嘴喷粪信口雌黄,躺在大烟馆耍懒。对待这些泼皮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实施棍棒政策,把那些耍赖的泼皮们暴揍一顿赶出门去。这一招还当真有效,有的泼皮挨打以后长了一点记性,老实了许多。也有的泼皮不经打,三下两下就断了气,断了气就拉到和尚壕喂狗。大烟馆死人的事经常发生,谁也不知道那些死人是出于什么原因。国民政府形同虚设,打点几个小钱就无人过问,大家都知道郭麻子搂着刘军长的粗腿,谁也不去主动招惹是非。
那些土豪士绅商贾们来大烟馆逍遥就排场许多,这些人来大烟馆纯粹是为了享受,显得阔绰和斯文,夜幕下的凤栖城罩着一层薄薄的雾霭,临街的灯光逐渐亮起,这些灯大都装着玻璃,俗称马灯,一根蜡烛置于马灯中间,上面有通风口,灯光在风中微微摇曳,显得温情脉脉风姿万种。暗影中站着身穿戏装的旦角和风尘女,她们大都名花有主,在等待已经约好的客人。只见一乘乘轿子在烟馆门口落下,那些应召女便走上前去接客,土豪士绅们掀开轿帘下轿,一只莲藕似的胳膊便把土豪的腰揽住,男人们便把胳膊搭载女人们的肩膀上秀开了恩爱,温柔乡里每天晚上都演绎着数不清的fēng_liú。
那些骑马而至的大多是一些路过的商贾,下马的动作显得潇洒,早有人上前去将马缰绳接住,商贾们戴着礼帽迈着罗圈腿走进烟馆,那些没有被土豪士绅们选中的女人便站在走廊的灯下,等待商贾们前来挑选。商贾们常常托起女郎的下巴详细端详,跟牲口市场上挑选牲口一样,被选中的女郎跟商贾公开砍价,反正大家萍水相逢,做一晚露水鸳鸯,明天早晨起来客人们就要上路,相互间很快就会遗忘,所以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大都很快成交,然后相拥着进入客房。
客房内一盘小土炕,土炕上摆一张小木桌,桌子上放着烟枪和酒精灯,随后堂倌端着木盘进来,木盘内铺着白丝绢,白丝绢上摆着各种不人们随意挑选,大都明码标价,不赊不欠,客人们把白晃晃的银元放在木盘的一角,堂倌便把白丝绢上的黑膏子用镊子夹下来一些放在桌子上。
女郎们烧烟的动作特别娴熟,男人们便躺在炕上腾云吐雾,过足烟瘾后炕桌便被挪到一边,女人们犹如夜猫子叫春,放浪的喊叫声此起陂伏。
夜深人静的时候,逍遥巷内陆陆续续出现一些特殊的消费人群,这些人大都是一些军爷,郭麻子亲自站在巷口迎接。这些人得罪不起惹不起,基本上是干捻子沾油,身上不用带钱,抽的是上等的膏子,日的是娇嫩的女人。军队上那些平日里戴着大檐帽佩着肩章的军官,这阵子都原形毕现,老子保护的就是你们这些庶民,没有老子你们早都完蛋!老子在你们身上揩点油水完全应该!最可怜那些女人,让人家白日还得陪着笑脸,天明时分女人们一身疲惫站在巷口面对军爷鞠躬:欢迎客人再来。
萝卜的心思越来越重,最担心郭麻子把她甩开。一开始郭麻子还算老实,出于污泥而不染,对女人们投过来的媚眼不屑一顾。萝卜知道,郭麻子不是不想而是没有那种功能。可是萝卜也得为自己打算,她必须为郭麻子生一个小孩,只有孩子才能拴住郭麻子的心,没有男人下种田里就不会长出庄稼,这一点萝卜心里清楚。郭麻子才六十岁不到,唐王李隆基七十岁上跟杨贵妃在长生殿里颠鸾倒凤。刚来凤栖那阵子萝卜想得单纯,就是千方百计帮助郭麻子重振雄风。有一阵子叫驴子酒馆的驴逑几乎全让萝卜买光,萝卜一日三餐全给郭麻子吃驴逑,郭麻子一开始很爱吃,吃那玩意再喝几口小酒,感觉中惬意,眼前的萝卜看起来顺眼,两口子在炕上对坐,郭麻子忍不住在萝卜的老脸上拧一把。萝卜开花了,一笑满脸皱褶,就像十月的秋菊,郭麻子看着舒服。
时间一久郭麻子便有些烦腻,看见饭桌上尽是清一色的驴逑,不由得皱起眉头问道:“你就不能变些花样”?
萝卜笑得尴尬:“我看你爱吃”。
郭麻子顺口说道:“爱吃也不能经常吃,总得换换口味”。
一句极其普通的话,却引起了萝卜的猜忌,半路夫妻难做,萝卜最担心郭麻子“换口味”,那些****们经常对郭麻子眉来眼去,会不会有一天,郭麻子也换了口味?
下了第一场冬雪的早晨,萝卜推开了铁算盘的院门,看雪地里印着点点血渍,萝卜心里不太介意,萝卜知道铁算盘是药铺的掌柜,萝卜找铁算盘的目的是想为郭麻子买虎鞭,虎鞭可不是随便能够买到,虎鞭是药铺的镇山之宝,常常一根虎鞭能值一幢药铺。萝卜豁出去了,她打算倾家荡产,把郭宇村现存的几老瓮银元全部拿出来,为郭麻子买一根虎鞭。
上屋的门虚掩着,萝卜轻轻地推开,眼前出现的景象把萝卜惊呆,只见一条汉子蒙着眼睛津津有味地吃着带血的烧饼,烧饼里夹着死人的脑浆。铁算盘看见猛然进来一个生人,也没有看清楚是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