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年翠英平日里嘴上就像刀子一样不饶人,遇到这种事情当真心里没有了主意。蜇驴蜂说话滴水不漏,祸是儿子闯下的,总不能冲人家蜇驴蜂发火。她叹了口气,软了下来:“老邻家、亲家母,你先消消气,听我说,回头我跟文涛他爹说,让文涛爹到你家提亲”。
蜇驴蜂走后年翠英又要打儿子,文涛站直了说:“娘,你要是打了我能不再生气,你就多打几下”。
年翠英就像霜打了的黄瓜,蔫了。她把手指头戳在儿子的脑门前,哀叹一声:“儿呀,你现在正是求学上进的年纪,却被那小狐狸精诱骗,早知这样,咱俩夜天(昨天)就不该去给青头家帮忙”。
那文涛确实也够一个男子汉,说话一点也不拐弯:“娘,是儿子不好,亲了人家女子娃,正好被文慧的妈妈看见,并不是文慧诱骗儿子。叔叔郭全中跟我一天出生,人家都结婚几个月了,我为什么不能”?
年翠英第一次被儿子击败,心里有些悲凉同时又有些成就感,意识到儿子已经长大,有了属于自己的七情六欲。谁都从年轻时走过,少女怀春时的那种感觉年翠英也曾经发生,风水轮流转,这阵子儿子有了自己的心上人,她绝不能像老爹爹叫驴子那样,棒打鸳鸯,把自己热恋中的女儿远嫁……
郭文涛看见,几个年纪较小的弟妹在隔壁屋子里窃笑,一个个掀开门帘偷看哥哥跟娘对峙。郭文涛年长,不能给弟妹们留下任何一点不良的影响。看妈妈坐在坑沿上半天不言语,以为自己的行为把妈妈刺伤,想到爹娘含辛茹苦抚养他们兄妹几个长大,郭文涛心头涌出一丝忏悔,他面朝妈妈跪下了,口中念念有词:“娘,是儿不对,是儿不好,烦请老娘消消气,千万不要把老娘气坏了身体”。
年翠英吭哧一声笑了,心想是自己儿子占了人家姑娘的便宜,此事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于是问道:“你当真喜欢那个文慧”?
郭文涛依然跪得笔直,回答道:“儿子想好了,既然亲了人家,就要对那个女子娃负责,这辈子非文慧不娶”!
年翠英喟然一声长叹,说:“儿呀,娘不想让你过早地结婚成家,不想让你跟你爹一样,一辈子跟泥土打交道,圣人说,学而优则仕。娘听人说十二能的大儿子二儿子全都在外面干事,而且都干出了名堂。娘跟你爹再苦再累,也要让我的儿女们走上正道……”年翠英说着说着心里一酸,竟然掉下几颗泪珠。
记忆中娘一生活得刚强,很少有流眼泪的时候,看见娘哭兄妹几个慌了,一起出来整整齐齐地跪在娘的脚下。年翠英突然间破涕为笑,把孩子们赶起来,说:“你们到外边耍去,娘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一出屋子兄妹几个便把郭文涛团团围住,大家齐声质问大哥:“哥,你以后娶了嫂子,再对我们好不”?
郭文涛看见兄妹几个祈求的眼神,感觉中自己有一种义不容辞的责任,他应当为父母分担解忧,减轻父母抚养儿女的重负。想好了,他决定不再去念书,央求爹娘去青头家提亲,把文慧娶过来,替妈妈操持家务,而他自己则跟爹爹一起,起早贪黑,把日头背上山坡,期待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