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理仓非常委屈,老爹爹屈福录的行为做事跟常人格格不入。那天早晨屈福录装银元时儿子屈理仓替爹爹张着口袋,全家人眼看着屈福录用马驮着银元朝县城走去,谁也不说话。连理仓奶奶也没有阻拦,儿子是一条牛筋,由着他去吧,舍财免灾。
屈福录走后老奶奶马上指挥全家人,把那些银元藏匿一些,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不爱财的官员绝无仅有,屈福录可谓凤毛麟角。
不过屈理仓盼望老爹爹出外干事,屈福录在家里全家人都活得压抑。屈福录走后连老奶奶也长舒一口气,这下子家里少了一个瘟神!
村里来了货郎,理仓的儿子也两岁了,拽着老奶奶要买糖吃,老奶奶拿了些零钱给重孙子买糖,看大路上过来两条汉子,那两个汉子看起来三十岁左右,一身农民打扮。
那俩汉子径直来到老奶奶面前,用一口纯正的山西口音问道:“老人家,你村里有没有雇长工的人家?我俩是出门给人揽活。”
老奶奶把俩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问道:“听口气你俩不像是本地人?”
俩个汉子也不隐瞒:“我俩是山西人,家里日子混不下去了,出来揽活。”
老奶奶一想正好,儿子福录去县上当官了,家里孙子理仓一个人经管一百多亩土地顾不过来,这两个外地来的汉子看样子人也壮实,估计做农活不成问题。于是把两个人带回家里,让儿子媳妇给两个人做饭吃,吃完饭两个人跟屈理仓谈好工价,暂且在屈理仓家的场房住了下来。
晚上屈福录从县上回家,屈理仓向老爹爹汇报:“大,我给咱家雇了两个长工。”
屈福录显得谨慎:“外地来的人咱不摸底细,可以先试用一段时期。”
屈理仓说:“我也是这样想的,谈好先干一个月试试,干得好继续干,干不好发工钱走人。”
屈福录仍然不放心,跟儿子说:“咱父子俩去看看。”
场房离村里不远,远远地看见场房里亮着灯光,父子俩一前一后朝场房走去,隔窗子看见,两个汉子还没有睡下,正靠在被子上抽烟。
对于父子俩的到来两个山西汉子一点也不慌张,相互间做了介绍,那个年龄大一点的汉子叫铁蛋,稍微年轻一点的叫谋子,据两个汉子说他们是山西洪福县人,他们那里的土地全在山上挂着,没有凤栖富饶,打下粮食不够吃,汉子们出外揽活、下煤窑的很多。
屈福录虽然没有到过山西,却知道凤栖跟洪福县仅隔一条黄河,前多年黄河两岸的老百姓常有往来,只是鬼子占领山西期间,黄河两岸的人员往来才逼迫中断,现在抗战胜利了,两岸老百姓恢复往来属于正常。
双方啦了一阵闲话,屈福录没有看出两个汉子有什么异样。只是在路上嘱咐儿子:“这年月小心出不了大错,那两个人看起来实在,但是还要防备一点好。”
转眼到了三月,庄稼汉吃得是三月的土(方言,意思三月的光阴非常重要),麦田已经全部碾过(麦子返青以前用石碾子碾一遍,平整、碎土、保墒),当下的活路就是锄地,福录家七十亩麦子,全部锄一遍也需要十多天时间。按道理锄地非常简单,可是理仓很快发现,两个山西汉子锄麦子很不得要领,让人看起来别扭。理仓只得给两人做示范,两个汉子很不好意思,说他们山西不种麦子。
这属于正常,凤栖也有的山区不种麦子,可是秋庄稼也要锄,不会锄地说不过去。麦地锄完后马上开始整理秋田,屈理仓马上发现,俩个汉子竟然不会赶着牲畜套上犁铧耕地!这可是庄稼把式最基本的活路,这两个汉子原来究竟是干啥的?
铁蛋嘿嘿一笑,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他说他俩从十几岁就开始在煤矿上挖煤,前些日子刚从煤矿上跑出来,过黄河西岸揽活,农活不会就学,哪怕掌柜的少给一点工钱,千万不要把他俩打发。
屈理仓心里虽然有些疑虑,但是当年雇一个全把式的长工真不容易。农活也没有什么难的,关键是要舍得出力,大家都是受苦人出身,不会就慢慢学吧,屈理仓压根就不想把两个人打发,庄稼活路太多,还要铡草、喂牲畜、担水、还要出圈、向地里拉粪,撒粪、点种玉米……七八口人吃饭,理仓妈妈一个人磨面,做饭都顾不过来。老奶奶照看重孙子,董萍抽时间还要下地干活,大家忙得团团转,那铁蛋和大谋虽然干农活不得窍,但是舍得出力,干活不偷懒,学起来也很认真,将就着用吧,谁都有不尽人意的地方。
屈福录越来越忙,有时三天两天回不了一次家,回家时总要问一句:“那两个汉子干活咋样?”
儿子实话实说:“干活舍得出力,就是好像没有干过农活,有时不得窍门。”
屈福录提醒儿子:“听说山西那边过来一些八路军,**和国民党闹腾得厉害,咱还是要注意一点,一旦发现那两个人行为鬼祟就立马打发,但是千万不能让外人知道,也不能告官。咱们谁都不惹,谁都惹不起。”
屈理仓点头,认为老爹爹说得有些道理。历朝历代都一样,胜王败寇,谁都不惹是正理。看来老爹爹这一个多月开朗了许多,那些银元驮走了一褡裢以后再不见爹爹回家来继续向外驮,种庄稼三年五年挣不下一褡裢银元,这年月根本就没有不受贿的官。
爹爹屈福录第二天早晨就走了,屈理仓虽然年龄不大,但是庄稼行里的活路基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