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学校后,陈蕊几乎是脱胎换骨般大变了。以前,因为哥哥在坐牢,她比较自卑和阴郁,喜欢独处,不喜欢热闹的场面;而今,哥哥获释出狱了,按说她应该高兴起来,可是,杨小容却站到了她和李明之间。她清楚自己丧失了选择的权力。虽然她和李明的友谊明里仍在继续着,但暗里彼此都心知肚明,是不可逆转地划上了句号。因此,她不但变得更加沉默寡言,而且有时还沉默寡言得仿佛冰雪塑的美人,让人可远观其貌,远睹其容,就是不能近窥其心。
她几乎不和同学往来,一大早起床跑步,锻炼身体,吃过早饭后进教室,然后是上课、下课、进图书馆;即便是傍晚到校园里的林荫道上散步,也是独来独往。
马小瑶是热心人,天生一付热心肠,见了陈蕊的模样,免不了要试图伸出友情的手来拉陈蕊一把。那天在大校门前的葡萄园里,她俩偶然地碰到了一块。陈蕊埋着头边散步边思索什么,马小瑶从浓密的葡萄藤架下钻出来,背后捂住陈蕊的双眼,紧接着“嘿”地一声尖叫,吓得陈蕊浑身起了鸡皮子疙瘩。
陈蕊回头,冷冷地问:“你在干嘛?”
“干嘛?”马小瑶放开双手,“玩呗,这年月,不玩白不玩!”
“怎么玩?”
“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唉,你看过这画册吗?是龙哥给我的,他叫我好好的研摩这些人物的造型和姿势。龙哥说他要给我拍艺术照!”
马小瑶将一本人体模特儿像册递到陈蕊的眼前,胡乱的翻出几幅美女的*照片来让陈蕊观赏。
陈蕊瞟了一眼,说:“收着吧,我不感兴趣!”
“真是土老贼,咋开导也没用!”马小瑶不屑地嘟弄着,将像册挟在了腋下,然后时髦而又夸张地挺起胸脯,“十八的姑娘一朵花呀,想采的人太多了,嗯哼,没10万8万的也来打本姑娘的主意,真他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谁想吃天鹅肉了?”
“谁想吃?你问我?……看看吧,咱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想玩我的男人多着呢!不瞒你说,上周末龙哥带我去他们美院参加啥子画家、摄影家的鸡尾酒会哟,争着来讨好我的臭男人一大把。听龙哥说有一个还是他妈的著名画家,一幅油画在国外要卖好几万。嘿嘿,真贱,著名画家在本姑娘面前同样是连一条狗也不如……你猜那‘著名画家’怎么来着?他说他想画我的人体画,问我同意不同意,我说同意,他问多少钱,我说10万,他上上下下把我看了一遍,灰溜溜的走开了……鬼才相信他是真的想画画,挖空心思的还不是想揩本姑娘的油吗?”
“也不一定!”
“也不一定?难道你比我更了解男人?男人是什么东西呀!我妈妈说,男人天生是色鬼,恨不得天下的美女都让他一个人独揽怀中,就像明朝的正德皇帝朱厚照那样,15岁登基做皇帝,16岁就迫不及待地开始玩女人,虽然短命,只活了33岁,但他一生中玩女人的水平任何时候都绝对高于他做皇帝的水平。皇帝尚且不爱江山爱美人,这些下里巴的贱男人还能怎样!”
陈蕊的脸上浮过轻篾的浅笑,她嘲讽道:“你的历史知识挺丰富嘛!”
“呵呵,这话你算是说对了,别的书籍我不喜欢看,历史书籍可是个例外。我们家藏书几千册,除了爸爸妈妈单位里发的乱七八糟的业务书,不瞒你说,几乎全是历史方面的。爸爸爱看正史演义,妈妈爱看宫廷秘史。爸爸说现在的官场和以前的官场没啥区别,从政不读历史就等于不想做官;妈妈说从政是从人,跟错了人站错了队就好比宫女进错了门,早晚是要被皇帝或者太监赶出宫廷废为庶人的……好了,不谈这些,太深奥了,你不喜欢历史,你只喜欢法律和文学。历史使你清醒,法律使你理智,文学使你糊涂,聪明人可以喜欢法律,但绝不可以喜欢文学。古往今来,武死战,文死谏,有几个大文人不是死无葬身之地的,比如魏晋时候的孔融,家吧,不把曹操放在眼里,结果如何呢,你瞧不起我曹操,老子曹操就把你杀了。杀一个文人算啥呀,在咱中国,再大的文人都不如一个小小的‘长’的。信不信由你,我爸他们法院以前有个作家,全国知名,著作等身,呵呵,有一次朝他们头儿翻了白眼,你猜,第二天头儿就叫他背起被盖卷到偏远的只有两个人的山区法庭去做书记员去了,居然还美其名曰叫‘下派作家深入基层体验生活’。社会的运转少不了‘长’,但少得了文人。你仔细想一想吧,你哥坐牢,差一点命都保不住,其实还不是跟他是学文的有关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哥的事我清楚得很。文人清高,他们看问题是理想化的。所谓政治家努力求稳定,安于现状;文学家努力求突破,改变现状;便是这个道理。文人不对社会发点牢骚,不对现状提出点批评,还能算文人吗?你哥的教训就是文学作品读多了,派出所所作品呀?……这话你听起来肯定不舒服,不过,咱们是朋友,是姐妹,对吧,我这人虽然从小生活在高干家庭,吃不愁,穿不愁,但对弱者是有悲悯情怀的。要不是你来自农村,哥哥又冤天枉地的坐了牢,我才不把你放在眼里呢!我求你吗?我巴结你吗?……呵呵,这辈子怕是只有别人来求我和巴结我的罗……走,挺起胸膛来,别老是低着头,你哥不是出来了吗,还忧愁啥?看你整天闷闷不乐的我心